的額頭上說:“上帝保佑您,您是一個天使,您竟這樣愛惜花朵。”
“不,”她回答說,“我是鬼,可做鬼,我並不在乎。”那老人本來就沒有等她回答,也沒聽見她的回答,就又大聲說:“可惜我太不好了,太窮了,對您一點也不能有所幫助!”
“您能幫助我。”她說。
“是嗎?”
“把馬呂斯先生的地址告訴我。”老人一點也不明白。
“哪個馬呂斯先生?”
他翻起一雙白豪蒙的眼睛,似乎在搜尋什麼逝去的往事。
“一個年輕人,前些日子常到這兒來的。”馬白夫先生這才回憶起來。
“哦!對??”他大聲說,“我知道您的意思了。等等!馬呂斯先生??男爵馬呂斯?彭眉青,是吧!他住在??他已不住在??糟糕,我不知道。”
他一面說,一面彎下腰去理那山躑躅的枝條,接著又說道:“有了,我現在想起來了。他時常走過那條大路,往冰窖那面走去。落須街。百靈常您到那一帶去找。很容易遇見他。”
等馬白夫先生直起身子,一個人影也沒有了,那姑娘不見了。他的確有點兒害怕。
“說實話,”他想,“如果我這園子沒有澆過水,我真會以為是遇見鬼了呢。”一個小時過後,他躺在床上,可這念頭又回到他的頭腦裡,他快要人睡了,也就是思想如寓言中所說的為飛過海洋而變成魚的鳥似的,逐漸化為夢境,進入迷離的夢鄉,這時,在朦朧中他自言自語道:“的確,這很象拉魯博提埃爾說過的那種精靈,真是個精靈嗎?”
四馬呂斯的奇遇
在“鬼”造訪馬白夫公公的幾天過後,一個早晨——星期一,馬呂斯為德納第向古費拉克借五個法郎的那天——馬呂斯把那五法郎放進口袋,決定在交給管理處以前,先去逛一會兒,希望能回家後好好工作。他經常是這樣的。一起床,就坐在一本書和一張紙面前,隨意塗上幾句譯文。他這段時間的工作是把兩個德國人的一場著名爭論,甘斯和薩維尼的不同觀點譯成法文,他看看薩維尼,又看看甘斯,讀上幾行,試著譯一行,不行,他總看見在那張紙和他自己之間有一顆星,於是他離開座位站起來說道:“我出去走走,回來就能順利工作了。”他去了百靈常到了那兒,他比任何時候都更願見那顆星,也比任何時候都更不願見到薩維尼和甘斯了。
他回到家裡,想再繼續工作,但一點也辦不到,即便是斷在他腦子裡的一根線索,也沒法連起來,於是他說:“我明天再也不出去了。那會妨礙我工作。”但是他沒有一夭不出門。
他的住處,與其說是古費拉克的家,還不如說是百靈常他的真正的住址是這樣的:健康街,落須街口過去第七棵樹。
那天早晨,他走出了第七棵樹,去坐在哥白蘭河邊的石欄上。
一道歡樂的陽光正穿過那些通體透亮的新長出的樹葉。他在想念“她”。他的想念逐漸又轉為對自己的責備,他痛苦地想到自己被懶惰——心靈麻痺症所控制,想到自己的前途越來越黑暗,幾乎連太陽也看不見了。這時他內心有著一種連獨白也算不上的朦朧想法,由於他的內心活動已極細弱,就連自暴自棄的力量也喪失了,在這種愁腸百結的悵惘中,他感受了自然界的種種活動,他聽到在他的後面,他的下面,哥白蘭河兩岸傳來了洗衣婦的搗衣聲,他又聽到鳥兒在他上面的榆樹枝頭啘囀嗎唱。一方面是自由、自我陶醉和長了翅膀的悠閒之聲,另一方面是勞動的聲音。這一切喚起了他的深深感慨,幾乎使他陷入沉思,這是兩種快樂的聲音。
他正這樣毫無辦法地出神時,突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在說:“嘿!他在這兒。”他抬起眼睛,認出了那人就是有天早上到他屋裡來的那個窮姑娘,德納第的大女兒,愛潘妮,他現在已知道她的名字了。說來也奇怪,她顯得更窮,卻也漂亮些了,這好象是她根本不能同時邁出的兩步。但她確實已朝著光明和苦難兩方面完成了這一雙重的進步。她光著一雙腳,穿一身爛衣服,仍是那天那麼堅決地走進他屋子時的那樣子,不過她的破衣裳又多穿了兩個月,洞更大了,爛布片也更髒了。仍是那種沙啞的聲音,仍是那個因風吹日曬而又黑又皺的額頭,仍是那種放肆、散漫、浮躁的目光。而她最近受過的監獄生活,又在她那蒙汙受難的相貌上加了一種說不出的讓人見了心驚膽顫的東西。
她頭髮裡有些麥稈皮和草屑,但不象那個受了哈姆萊特瘋病傳染而瘋狂了的奧菲利姬,而是因為她曾在某個馬廄的草堆上睡過覺。
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