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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無法抉擇一死了事倒也算樁喜事。可死不挑個乾淨的死法,還跑去太平湖汙染水體,那是拖出來鞭屍一百遍都不足以贖清罪孽的。

他須臾間轉過千般念頭,卻只對津遠說出四個字:“我管不了。”

他推算說過這話,津遠準要來火。不錯,津遠真的來火了。津遠在組織語言,準備責問。津遠在忖度時機,隨時開炮。津遠把目光……把目光越過他的肩,一驚:

“燕!”

吳華亭把頭轉過去。

燕然跨過夯土牆殘骸,向他倆走來。他比他們多穿一層外套,氣色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表情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燕然站定了,對他說:“歡迎來北京,華亭,接見那天我在城樓上看見你了——即使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夾在千百人中,你還是很顯眼。”

他自嘲:“說明我沒能融入集體?”

“不是。只是有些氣質別人模仿不了你,你也模仿不了別人。”

看吧。燕然總在合適的時機出現,擺合適的神情,找合適的人,說合適的話。其算計之精準,如一個躲在帷幕後面等待上場的戲子,旁觀舞臺上勾心鬥角蠅營狗苟,冷不丁跳進舞臺,一折戲才唱出一小段,就把眾人都鬧得沒戲唱了。只是唱功再好,總有破音的時候。紅當年不惜重本,將北平和平解放,完好的城牆就是他心意的證明;同樣是紅說拆就拆,命令所至,一幅摧枯拉朽的新世界光景。

“不過,北方入冬迅速不宜久留,早點回去為好。”燕然勸道,“有些事雖然該做,做太多還不如沒做好。你還年輕,一下冒得太尖,容易被抓住把柄成為後來者打齤壓的物件。”

“多謝關心。”吳華亭微笑,“我會努力不被抓住把柄的。倒是你,好像近幾年表現消極,還經常接觸成分不好的人,不太妙吧?聽說63年後,和蘇修方面還有私信往來……”

比起津遠的臉色,燕然冷靜得一塊冰:“有一次往,沒有來。內容很正常,是抄了一首主席新作示意決裂,作品沒有發表才不便公開。……在中央備份過,我正好帶了副本,你大可看看,省得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拋給華亭一個小記事本,再囉嗦了幾句讓他早回,攜津遠先走了。

他背影融在夕陽的餘暉裡,夕陽很朦朧,很柔和。背影很溫暖,很沉靜,美得驚人,美得華亭幾乎生出流淚的衝動。

開啟記事本,裡面只抄了一首詞,很容易就翻到了:

致米哈伊爾·瓦西裡耶維奇:

前次言行失矩,多有冒犯,見諒。贈主席新作一首,祝前途光明。

念奴嬌鳥兒問答

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

揹負青□□下看,都是人間城郭。

炮火連天,彈痕遍地,嚇倒蓬間雀。

怎麼得了,哎呀我要飛躍。

借問君去何方,雀兒答道:有仙山瓊閣。

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

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

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另:不必回。

……如戲的人生,如屁的夢想,如屎的愛情。

他跪在建設工地裡,城牆廢墟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作者有話要說: 牽涉情節大體是這樣:滬57年受反右擴大化波及送去勞改,後被蘇州保出 → 又經歷一些驚險到66年WG開始,滬參加造反派入京大串聯,主要為表明立場明哲保身,兼懷有對世態時局的怨恨和對京的困惑不滿 → 北上途中找寧,寧無心跟去 → 進京後,堅定與人鬥其樂無窮,已隱含報復社會的心理 → 遇到津,津懷疑滬對轄區內造反派的放任和在大串聯中過於積極的表現是故意刺激京,兩人話不投機 → 京來調停,滬報社心理浮水,反諷之 → 京把65年給莫的最後一封信(主體內容是中蘇決裂後對蘇的諷刺詞)給滬看,以證清白 → 滬忽然理解了京,對京恢復善意,同時感到絕望

☆、米哈伊爾、萊因哈特

我要讓記憶斷根絕蒂

我要使心靈變成石頭

我要把生活重新學習

可是……夏日炎炎的噪音

好像過節在我窗前聲聲不斷

我早已預感會有這晴朗的一天

和那空空蕩蕩的房間。

——《安魂曲》

一彎弦月高懸在墨藍的天上。

米哈伊爾難得親自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