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把厚厚的黑色避光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然後又折回來關上門,然後才說,這樣就可以了,我試驗過的,這樣的話外面絕對看不到屋裡開著燈。…
小夕不明白他這麼謹慎是為什麼。只是哦了一聲,然後按安格的吩咐開了燈。…
昏黃的四十瓦白熾燈,時間很久了,連光線也是舊的,一排排的吊在頭頂上,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是一個又一個卑微的頭顱被掛起來。所以大概有200個平方的標本室裡的光線很差,但是足夠讓小夕看清楚了。她從來沒有想象過醫學院的標本室裡面會放著什麼東西,這下看清楚了,當即被嚇了一跳。她幾乎就要尖聲呼喊起來,安格把小夕擁在懷裡用厚厚的手掌捂住小夕的嘴巴。你別害怕呀,都只是標本而已的,而且都是人身上的東西,你應該換一個角度,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它們。…
可是小夕做不到,她不敢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皿,有的玻璃皿裡泡著一個尚未出生就夭折的嬰兒,小小的死去的身體詭異地蜷縮著,眼睛的部分有些破損,空洞洞的兩個黑窟窿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有的是一塊癌變的胃臟,紫色的巨大的皮囊一樣病變的器官,像是一隻溺水死亡的貓裸露出腫脹的腹部。還有真菌滋生的面板,化學腐蝕的手臂。以及其他的一些正常的部分。…
小夕抓住安格的手臂說,她的聲音裡面已經有了哀求的味道,安格,我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為什麼?安格頗有些不以為然的意思。小夕你難道不覺得這些都是僅此一件的藝術品嗎?它們一開始存在於我們的身體裡,許許多多的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有的個體被上帝選擇,於是發生了很奇妙的變異,於是就成了這些標本,我這樣的喜歡,因為每一件的生成都是需要滿足很多很多的要求的並且花費很多時間的。…
可是可是,小夕怎麼樣都不能平靜下來。…
寂靜的標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起伏的呼吸聲,小夕的很急促,安格卻很平和。他是經常來這裡的,也許都已經習慣了,在自己的哲學觀點的支援和慫恿下堅持這種異常的審美眼光。…
小夕靠著窗戶,窗簾上抖落的灰塵像是一團煙霧,她劇烈的咳嗽起來。蹲下身子,看著安格在林立的玻璃皿中間穿梭。他停下來,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麼久了,這裡面的東西幾乎都沒有什麼增加呢!上一次我們上觀摩課的時候又少了好幾件。有的學校的標本不齊全就從咱們學校借,然後就不還了。真讓人頭疼。哎,對了,小夕你說,要是我們可以把世界上每個人最完美的那一部分集中到一起,假設條件允許的話,我們能重新創造出一個絕對完美的生命嗎?要真是那樣,我們人類的創造能力是不是就可以說已經超過上帝了呢?安格說著,回頭看著小夕。…
小夕惴惴不安地抬起頭,她突然覺得安格頭頂上的燈泡亮的刺眼。她看不見安格的表情,眼前只是大團大團的陰影。…
…
4.戴著黑色大帽子的女生看起來像個女巫…
冬天還在繼續,而安格對小夕也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好。早上是一個溫暖的甜甜的簡訊叫小夕起床。中午安靜地站在雪地裡微笑著看著她從臺階上走下來,然後一起去食堂打兩人份的午餐。下了晚自習走在落雪的路上聽小夕淺淺的唱著幸福的歌曲。週末的時候還會在一家很溫馨很考究的餐廳裡吃飯,細細地說起來這一個星期裡發生的那些很小很快樂或者憂傷的點點滴滴。或者偷偷地跑到最高的教學樓頂層,安格把小夕藏在自己大大的外衣裡陪著她一起看天黑。…
這樣的日子,簡單的,小夕想,是這樣幸福的。…
可是自從有了那一次夜入標本室的經歷之後,就好像已經有一截冷硬冰涼的部分橫亙在小夕敏感柔軟的心裡了。她自己也不明白,平時這麼體貼這麼溫暖的安格,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變得那麼偏執那麼嚇人呢?她覺得就好像是有兩個安格,一個就在自己身邊,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安格,另一個潛伏在暗處謀劃著什麼,但是看不見。…
一天下午,音樂系沒有課,安格他們醫學院有外科實習,小夕一個人回到寢室。剛剛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冰冷的手指得到了解放。就聽見有校友大聲喊自己的名字,杭小夕!誰是杭小夕,出來一下有人找。…
於是小夕趕緊起身放下杯子就出去了。走到樓梯口,看見那裡站了一個高個子的女生,不是很漂亮,但是給人的感覺很好,是個大氣的女生。…
是你找我嗎?小夕對她微笑。…
你就是杭小夕?那女生回神打量著小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