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康誓庭,唯獨夏薔的目光對準了大廳裡的另一人。黃淑玲四十多歲,因為身材發福,臉龐渾圓,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態。她站在門廳前,遠遠迎著夏薔的視線,只似笑非笑地昂著頭,看戲一般。刑柚站得離大門近,見到黃淑玲,弱弱喊了聲,“三嬸。”刑三太太黃淑玲的手裡拎著串鑰匙,說話的腔調挺厲害,合著一雙斜來掃去的白眼,看誰都不舒坦,“大白天鎖著門,不知道的以為這主樓裡又鬧起什麼骯髒事,叫人恥笑。大嫂,栩栩就算不是你的親骨肉,你也不該把她打成這樣,就不怕大哥回來找你麻煩?還是說咱們老刑家的小孩都活該被你姓夏的打嗎?”夏薔還握著那截樹枝,如今局面被撞破,她倒處變不驚,只將沾血的刑具遞給慧嫂,又接過毛巾擦乾淨手,這才轉向康誓庭,冷冷問道:“康先生這算不請自來?”黃淑玲被無視,冷哼一聲,不說話了。刑懷栩趴在地上,兩隻手臂皮開肉綻,觸目驚心。康誓庭將她抱進懷裡,這才發現她半邊臉已經被血染紅。“刑太太!”康誓庭強抑怒火,咬牙道:“你連子女都下手這麼狠,你還是人嗎?”夏薔最重臉面,被別姓晚輩當眾斥責,登時惱怒,“我教育刑家的孩子,和你姓康的有什麼關係?”“你這是暴力傷害,是刑事犯罪!”“你……”夏薔被嗆,卻無處辯駁。她看向傷痕累累的刑懷栩,心裡的氣退去大半,也開始後怕。康誓庭擔心刑懷栩的傷,不願與夏薔理論,只低頭輕聲對刑懷栩說:“堅持下,我帶你去醫院。”刑懷栩還保有意識,她往康誓庭懷裡縮了縮,小聲嘟噥,“疼。”她很疼,全身上下,五臟六腑,都疼。這聲小小的疼是對康誓庭內心千軍萬馬的踩踏,他深吸一口氣,控制好情緒,將她小心抱起,大步往外走。外頭下著大雨,刑柚從門廳櫃子裡抽出一把傘,遮在康誓庭和刑懷栩頭上,送他們倆出去。“康哥,我勸過大姐了,但是她不聽……”刑柚一路小跑追著康誓庭,哭哭叨叨,也是嚇壞了。刑園門房屋簷下,刑柘不知何時站到那兒,他木然地看著康誓庭三人走近,雙手插在褲兜裡,安靜的像面牆。康誓庭路過他時,倉促感謝,“謝謝你讓刑三太太來接我。”刑柘看向刑懷栩,漠然道:“我讓她不要回來的。”康誓庭的車停在刑園外,刑柚自告奮勇要一起去醫院,刑柘卻擋住她,不讓她跟,康誓庭向他二人匆匆道別,帶著刑懷栩揚長而去。===刑懷栩這次不走運,額頭縫了六針,手臂也被重重裹起,還因為腦震盪,被迫住院。她的傷人為痕跡明顯,醫生私底下詢問要不要報警,被刑懷栩拒絕了。她已經沒有精力應付任何人,她此時只想見到許珊杉,可這模樣太狼狽,只會嚇到她。送來醫院的時候,她和康誓庭兩個人都渾身溼透,刑懷栩入院後護士幫她換了病號服,還拿毛巾替她勉強擦乾頭髮,康誓庭就沒這待遇,只得等家裡送來乾淨衣服,才去衛生間換上。泡了許久的冷雨,這兩人相對而坐的時候都有些鼻塞。康家送來保溫的薑茶,康誓庭捧著茶杯一口口地喝,熱氣氤氳間,他看見刑懷栩死氣沉沉的臉,以及被新啃壞的手指甲。他放下茶杯,去牽她的手,他動作溫柔,她也沒有抗拒。“我媽說我小時候也愛咬手指,後來她往我手指上塗辣椒,我就再沒咬過手指。”康誓庭輕輕揉捏她的手指,不太願意看她纏滿繃帶的手臂,“我不想往你手指上抹辣椒水,所以你能自己改掉這習慣嗎?”“如果往我手指抹辣椒,我會疼死的。”刑懷栩低頭看著自己十指,發現上面有許多細小的傷口——全是被她自己啃出來的,新鮮的,粉色的傷,“不過疼一疼,印象大概更深刻。”和她難看的十指一比,康誓庭手指纖長指甲圓潤,是兩隻很好看的手。“我的手很醜。”刑懷栩低聲說。“是沒你的臉好看。”康誓庭小心翼翼開著玩笑。刑懷栩沒有笑,她反覆看著自己的手,忽然道:“如果我在看到那兩隻老鼠時就把它們趕走,它們就不會在我家偷吃搗亂了。”“除非你把它們殺死。”康誓庭輕聲道:“否則它們會循著氣味找回來,偷吃、搗亂、產崽、築窩,永無寧日。”刑懷栩看向他,沉默。康誓庭聳肩,“在別人眼裡,你也是隻老鼠,他們並沒有對你手下留情。”注射劑滴入軟管,順著冰涼的針頭扎進刑懷栩的血管,她想起許珊杉每回去醫院透析時都不讓她和段琥跟著,身體血液被匯入機器再回流身體的過程像個荒誕的恐怖片,許珊杉自己不敢看,也不敢讓兩個孩子瞧見。“……本來已經找到和我媽匹配的腎了,”刑懷栩低聲闡述今天事情經過,她有滿肚子的委屈和憤恨,只能和眼前這個男人說,“但是夏薔毀了那個腎,她故意給我一線希望,再當著我的面摧毀。”康誓庭想安慰她腎移植還會有機會,但他已經親眼見過許珊杉,這樣騙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