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開封府的搗子頭卜慶綁架了趙離人的小舅子,惹翻了他。趙離人怒而出手,絲毫不顧忌諸般禁忌變出手無情。
據說他將卜慶追殺多日,卜慶的百十號樓下相幫、房中做手,都被他砍殺殆盡,無一倖免。最後不得不負荊請罪,但依然被趙離人當場打死……
如今,汴梁城的搗子都在流傳卜慶求饒時趙離人說的話:但凡不出手,出手不容情,還有:最好的敵人就是死去的敵人……你們想想,剛才爭執下去,這蠻子敢不敢動手。“
王巖叟等人蠕動了半天嘴唇,終於罵出一句:“這簡直是侮辱斯文,讀書人地爭吵,怎用到拳頭!蠻子,確實是蠻子,蠻得很呀……”
但他們最終還是非常小心的,輕聲細語說出了這句抱怨。由於嗓門太低,這句話就彷彿是閨中怨婦的輕嗔。被他們抱怨的物件則毫無所覺,正慢慢走向章。
在西園中,章是孤獨的,其他人都有弟子圍在身邊,至不濟也有兩三同黨,但章身邊卻無一人,他獨自坐在一臺炙爐邊,悶悶不樂地吃著倭女替他烤地炙肉。趙興在周圍兜了個圈子,好像很無意地走到炙爐邊,看到“倭女烤法不熟練”,“不耐煩”地揮手趕開了兩名倭女,親自為章烤肉。
章有點不悅。剛才趙興冒失的跟呂大防與文彥博都說過話,話裡地主張是尊崇古法。這恰恰是他反對地——除了對方所強調的“不能墨守成規”。現代看到趙興靠近,他以為後者還想找他說同樣的話,便陰沉著臉,只等對方開口便發作。
然而趙興卻始終沒開口,他手法嫻熟的替章烤著肉。每塊肉的熟嫩程度都恰合章的口味,讓章吃的非常舒心。
連吃幾塊肉,趙興拿過幾片橘黃色的胡蘿蔔片,藉著肉脂滴在炭上引起的旺火,手法嫻熟地翻弄著胡蘿蔔片。先撒上鹽,然後撒上安息茴香(孜然)。加上一些倭國辣椒粉,滴幾滴海豹脂油讓胡蘿蔔多點油腥,等胡蘿蔔即脆又香,他殷勤的遞給了章。
這種烤法既有胡蘿蔔地脆香,又帶了股肉味,章吃的很可口,忍不住開口:“聽說汴梁城的廚子都呼你為師。原來的你的手藝真不錯,可是聖人云君子遠包廚,你怎會迷上廚子的手藝?”
趙興從蘇軾那裡聽說了,章在青年的時候曾與蘇軾是好友,但章這人有一段隱秘地身世,他是其父親與乳母偷情生下的亂倫私生子。出生時,父母不想要他,把他放在水盆裡溺死,被人救止。
這樣的人當上樞相,放在別的朝代裡是不可想象的。但居然在所謂禮教最嚴苛的宋代實現了,這不能不說是對教科書的嘲笑。
因為有這段身世,章對“水”一詞格外敏感。蘇軾是知道這段隱秘,他在一首贈詩中寫道“方丈仙人出渺茫,高情尤愛水雲鄉”之句,章認為“水雲鄉”三個字就是嘲諷自己那段身世,從此將蘇軾視為畢生死敵。也因為這段身世,章在正史上顯得格外睚眥。
跟這樣的人說話很難。趙興既要保持一種坦然的氣度,又要小心翼翼,避免自己的話題引起對方地聯想。他順著對方的話題回答:“我曾經去過海外,人在海上的時候,大海茫茫。極目之處除了海水還是海水。連續走數個月看不到一點綠色。
海船上,能活動的只有尺寸之地。在這種地方待上十天八天。每個角落木頭的紋理是什麼,人都能說得一清二楚——可這樣的日子我連續過了三年。
我這人是閒不住的,既然無事,就自己找事。於是,我每天就在艙室內琢磨,剛開始,我默寫自己讀過的文章,學過地知識。但總坐著寫啊寫,日子久了人也要發狂。於是我又替自己找點事:一件是習武,透過習武每日活動身體;然後是學習做飯——海上寂寞啊,沒有別的食物可吃,所以,每一件能獲得的食物,都被我琢磨出多種吃法。一來二去,我成了出名的廚子,岸上的船員聽到相關傳聞,都愛上我地船隨我出海。
章相公,你能猜出一條魚可以作出多少道菜?……我現在已經琢磨出魚地一百餘道做法,其中還有一道椒炸魚鱗,很受船伕歡迎,魚鱗都被我琢磨出吃法,相公可知我多寂寞?嗯嗯,相公何日有閒暇,我做給你吃椒炸魚鱗。“
這個話題輕鬆,章的臉色也解凍了,兩人閒聊一陣風花雪月,章終於憋不住,問:“奇怪,離人跟文相公、呂相公說國事,卻只與我說吃食,莫非我論不得國事?”
心眼小就是難相處,連不談犯忌地話題都不高興。但趙興不敢顯露出絲毫不滿,他笑的很憨厚:“章相公,錯誤豈能連犯數次……剛才文相公、呂相公的臉色我都看了,咱小人物,談這些大事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