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種態度與和樂樓的歡暢氣氛有點格格不入,此地談論國事,場合不對、人物不對,方式更不妥當。然而,小皇帝聽地入神,李師師裝聾作啞,高俅則一副神遊物外的表情,在場的兩名太監心不在焉,於是,小房間裡沒人提醒趙興——他一個當朝太尉,在此時此地,向趙乙這個大商人解釋國策,是多麼不合時宜。
滿肚子不合時宜,這是王朝雲對蘇軾的評價。而趙興一向所作所為,也符合這句評價。如今,當初說這話的西子姑娘已經病逝在嶺南,滿世界只剩下蘇軾與趙興這對不合時宜的師徒猶在。
皇帝是出來泡妞的,但趙興卻把這次泡妞行動變成了一場國事討論會。他將王安石的新法一一進行評價,指出其中的優劣之處。別人評價王安石地新法,可能有所偏頗,大多數時候,他們是根據黨派利益,為了反對而反對,為了贊成而贊成。趙興這個調和派的評價,恰恰帶有這個時代難得的公正態度。
“王荊公不愧是學問大家,他對這個時代的瞭解超越了同時代所有的人,所以他指出的時代弊病,無可迴避,無可否認”,趙興最後評價說:“我知道王荊公變法的目的不是替百姓謀利,蘇三丈說的不錯,他跟王莽一樣,就是藉口變法而攬權,然而,當時地人對於變法地辯論結果,卻證明變法的必須。這說明,王荊公在提出變法地理由之時,那理由確實無懈可擊,以至於連司馬君實(司馬光)相公都不能否認王荊公說的有理。
然而,王荊公上臺以來,所行所為卻不是為了變法,變法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他將一切罪惡掩蓋在變法這個藉口下,排除異己,樹立同黨,不擇手段的攫取權力。
方今天下,確實到了非變法不可的地步,王荊公沒有說出變法的最根本理由,我認為最根本的理由是:我大宋已經到了商業社會,已經到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共和時代。而我們許多祖宗之法,還停留在農奴社會,我們必須建立一套尋求公正,遵守契約的律法,或者確立這樣一個大原則,使得我們的社會穩步邁向商業時代。
神宗陛下當初沒有做到這一點。哲宗陛下沒有人清楚方向,當今陛下若想超越兩位先皇,就需認清時代的大方向。
古人說欲速則不達,有些事情過於急切,矯枉過正,反而不妥,我剛才說過,商業文明進化到一定程度,他必然尋求公正。尋求契約精神,尋求誠信,所以我們無需拔苗助長。只需要給今後地時代確立一個大方向。
起來,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整個南洋都匍匐在我大宋的腳下,那片廣闊的海域,就像我大宋的洗澡盆,任我宋人徜翔。與此同時,我大宋已經沐浴在商業文明之下百餘年,大宋的百姓,大宋地子民、官紳已經深受商業文明的影響。開始自覺自願的尋求公正。而民眾自發的力量,比十所太學更能激勵這個社會。在這個時代的大潮面前,我們無需做太多的努力,只要給百姓指明方向,讓他們在前進中不至於迷路,如此簡單,已經足夠了。做到這一切,就可以超越兩位先皇,甚至超越三皇五帝。永遠被我華夏子民銘刻在心裡——此誠為萬世未有之基業,是建立於我們民族心中的豐碑。
很小的付出,很小的努力,只要讓大宋這條航船不至於偏離方向,讓它依照列祖列宗留下地教導繼續航行,我們就可以完成前所未有的輝煌。想一想這一切,都讓我覺得無法呼吸,我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是這個時代地參與者。是推動這個時代的人。這份榮譽,舍我其遂。舍今上,有誰還有這個資格?“
趙興的話,就像一副徐徐展開的畫面,那畫面裡不光有大宋,還有世界;不光有現在,還有永遠。在座的幾個人都被趙興的話引得兩眼發亮。宋徽宗趙佶輕聲嘟囔:“舍我其遂,舍我其遂,豐碑!千古未曾有的豐碑趙興耐心的等待宋徽宗從激動中平復下來,但平靜下來的宋徽宗首先問:”或有人議:太尉大人在廣南養軍過萬,此誠為逾越朝廷體制,太尉大人怎麼說?“
趙興淡然地回答:“養軍過萬——養的什麼軍?我的回答是:大宋的軍隊。”
皇帝話題一轉:“魔軍三月初一進入皇宮,太尉大人可去觀禮?”
“自當到場!”
“朱雀軍留下的火器,可否發放其他禁軍?”
這個問題不應該由一名商人提出,但趙興態度很恭敬的回答:“大宋火器,自當歸於大宋。”
皇帝又問:“三月三,金明池開放。此刻,萬國來朝,我皇宋也該有些新氣象,聽說廣南奇珍異巧格外多,廣南可否派一支隊伍,向京城人士表演一下當地風物?”
“如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