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哥,”他說,“現在你會打麻將了嗎?”
“我不會。”
“你怎麼不學呢?”
“國家快要亡了,好多地方都被人家佔去了,我們都是青年軍官,身上的責任重大,我們不應該沾染這些不正當的惡習。”
“你太傻了!我原先也是不會打麻將的,現在可學會了。這玩意兒很容易聯絡人,如今馮國璋的親戚,段祺瑞的子侄,都同我感情很好,都是打麻將的時候聯絡認識的。我們藉著這個機會,什麼話都可以說,什麼人都能聯絡得上。你如果不會打麻將,你憑什麼和人家聯絡?你不會聯絡,憑什麼能做官?我勸你不要老是死心眼兒,也活動活動吧!”
第十章山東道上(4)
他滔滔不絕地發表這樣一番妙論,我聽著,怎麼也不能入耳。呆了半晌,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不到他在陸軍大學畢了業,就變成這樣的一個人。國家設辦高等軍事教育機關,每年不知花費人民多少血汗錢,結果卻造就出這樣的“捍衛國家、造福人民”的人才來,豈不令人痛心!這些話在我心內直打轉兒,我勉強的忍住,不曾說出來。當時點頭而別,各自住到旅館裡去。
那晚上本來和他約定的第二天乘火車同出關。可是第二天我在車站上等他,怎麼等也等他不到,看看離開車只有一個鐘頭了,我只有趕忙到旅館裡去找他。到了那裡,門口站有勤務兵,不許我進去。我一定要進去,到他房間裡一看,還是昨天見面的一批人在那裡,卻單單不見這位“麻將做官論”的仁兄。我探詢他到哪裡去了,大家都半吞半吐,想說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我料想其中必有蹊蹺,跑去問勤務兵,才知道他昨晚上打牌,同另外一位陸軍大學畢業生鬧翻臉,結果打起架來,彼此都被刀子把臉劈傷,住到醫院裡去了。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裡想,這一下,他的“麻將做官論”可要破產了!後來我回到新民府,打聽各方面的朋友,知道這位仁兄那天的確鬧了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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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武學研究會(1)
我對於滿清政治不滿,對於革命抱著同情,已非一日。但有了行動的決心,這是我到新民府第二年的事。那時《中日安奉鐵路協約》剛簽訂,接著又發生了關島問題(吳祿貞抵抗日軍,其英勇義烈使我深受感動)。這些問題的發生,是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東三省一貫政策下必不可避免的。
在新民府,和我志同道合的朋友,除前面說過的王石清、鄭金聲等而外,尚有王金銘、施從雲、戴錫九、孫諫聲、張之江、張樹聲、張憲廷、劉驥、軍醫李某等。我們幾個人,雖然有的在工兵營,有的在輜重營,有的在騎兵營,有的在步兵營,但彼此往來,極為親密,無日不見。因此,誰的志趣如何,誰的個性如何,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同時也就無話不談。有一天工兵營排長孫諫聲到房裡來,我正在看曾文正公家書,他就很不高興地說:“你還想當忠臣孝子嗎?”我說:“當忠臣孝子難道不好不成?”他說:“當孝子,我不反對;當忠臣我可不贊成!”又說,“等一會兒,我拿兩本書給你看看,你就知道我的話不錯了。”他把兩本書拿來,一本是《嘉定屠城記》,一本是《揚州十日記》。記得他給我這兩本書的時候,神色上很有些不尋常,他向四周巡視了一會兒,才從腰裡掏出書來。送給了我以後,很鄭重地和我說:
“沒人的時候,你再拿出來看,千萬不要叫別人看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說完了,他即匆忙地走開。
關於滿清種族上的怨仇,以前我雖然知道一些,但僅僅是一個籠統的概念,滿清入關的時候,虐殺漢人的種種事實,我是絲毫都不知道的。等我看完這兩本血淚寫成的書,我出了一身冷汗。閉起眼來,看見靼子們殘酷猙獰的面目,聽見數百萬雞犬不如的漢人的慘號,不由我咬牙切齒,誓志要報仇雪恨,恢復種族的自由。
自己本來就是個不能安於腐惡的現狀、懷有反抗情緒的人,此時又經這種種刺激,心裡的火山像新加了幾個噴火口,血液被燃燒得沸騰,不可遏止。軍中一部分有良心熱血的官長,對於清廷的昏庸誤國,也都憤恨不平,深惡痛恨。在這種無形的一致要求之下,我們常在一起的一些朋友,遂想到暗自組織一個團體,大家磋商鼓勵,從而做推翻腐敗政權的工作。
最初同意參加的分子,計有王金銘、施從雲、鄭金聲、王石清、嶽瑞洲和我,一共六個人。
王金銘、施從雲是由第五鎮第十八標撥來,二人都在七十九標,王為第一營營副,施為第二營營副。他們兩人都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