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渾身緊繃,指尖掐出了許多的白印,竭力垂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裴嘉魚以為她是頭一次進宮緊張,拉過她的冰涼的手暖了暖,朝著謝恆的方向瞪了一眼,又道,“這些都是裴五從前講與我聽的,便是要我不要與那裴安心計較,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謝恆見是裴家人帶進宮的,只當是明珠郡主胡鬧,帶了什麼玩伴進來,將目光移開了一些。
沈羨沉默了一會,平和地笑了笑,“裴五公子眼光獨道,以後要多聽你五哥的話。”
她將裴嘉魚發上的芙蓉並蒂步搖扶正了一些,又囑咐道,“旭王殿下愛胡鬧,你三哥與五哥似是不喜旭王,往後切忌貪玩。”
裴嘉魚怔了片刻,見沈羨今日似是哪裡不同,便問道,“沈姐姐,你今日怎麼了?”
沈羨輕聲回了一句,“莫要胡思亂想。”
裴嘉魚還待再問,便聽得殿上的內侍高聲唱到,“恭迎陛下萬歲,太后千歲!”
眾人簇擁著的儀仗從遠處緩緩而來,著了龍袍的天子與著鳳袍的太后並行而至,只能聞得山呼萬歲之聲。
一時間歌舞皆停,眾人向著殿前方向行跪拜禮,沈羨亦在人群之中。
這是沈羨第一次見到趙纓,那人從她的面前緩緩走過,她跪在地上,只能瞧見龍袍前後膝蓋處各兩條的龍章紋樣,氣勢凜凜,吞吐萬世昇平。
高大頎長的天子從容地行過眾人面前,面上帶著些笑容,平聲吩咐道,
“起來罷,今日家宴,來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見眾人不動,趙纓淡淡笑了笑,將裴太后扶坐到了殿上其中一個主位,方才轉身緩緩坐在龍椅之上,眼底波瀾未動,只抬手道,“諸卿平身。”
居高臨下,不怒自威。
宴上山呼之聲又起,“謝陛下。”
趙纓的目光掠過宴上眾人,孟硯一早得了吩咐,向另一頭的小內侍使了個眼色,便見忽然間煙花盛放,燃燒天際,如同百花齊綻,瑰麗異常,絢爛非凡。
夜宴眾臣不由感嘆,皆道新帝至仁純孝,太后安康萬福,大盛興矣。
沈羨未曾抬頭,也不曾瞧見趙纓停留過的片刻目光。
“兒臣恭祝母后永南山之壽,駐松柏常青!”
趙纓站起身,舉起酒杯,又向天祝道,“太后福澤綿長,天佑大盛!”
階下眾人亦是祝道,“太后千歲,天佑大盛!”
裴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好!好!好皇兒!天佑我大盛!”
又有內侍捧過各府各宮的壽禮,一一唱過,裴太后方才滿意笑道,“開席罷。”
伶人曲調起,眾人共飲過一杯酒,便聽得外頭的內侍唱了一聲,“宣王到!”
趙緒今日著了玄色禮服,金線繡過的吉祥雲紋連橫通袖,萬字紋自襟口向下,又在下襬處繡上了金獅紋樣,端的是長身玉立,龍章鳳姿。
他自大殿外徐徐走進,眼底帶了一些笑意,向著主位緩緩一拜。
“恭祝太后千秋。”
座下漸漸竊竊聲四起,宣王離京數年,如今竟回來了!
裴太后的笑容未變,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原來是宣王姍姍來遲。”
趙緒亦是含笑,“太后壽辰,自然要備妥賀禮。”
趙纓飲罷杯中酒,手指輕輕叩過杯沿,笑著向侍立在一旁的孟硯道,“還不呈給太后。”
孟硯應了聲是,便從宣王手中接過一個鏤刻精美的木盒,鐫有南疆國主徽記,一路捧到裴太后面前。
似是如今才有人發覺,低聲問了一句,怎得今日未見裴世子?
沈羨瞧了趙緒一眼,進京之時,趙緒便已經將國書歸還裴世子,呈交了承明殿,趙緒手中的,絕不會再是南疆國書。
她莫名想起了裴貞先前所言,趙緒籌謀三年,這是扳倒謝真的利箭?
高居主位的裴太后見是南疆國書,便輕輕揭開了盒蓋,還未曾仔細打量,便已是先出字字誅心之言。
“宣王奪了南疆國書?”
沈羨打量過高座之上的裴太后,見她髮鬢烏黑,妝容精緻,談笑間神采奕奕,毫無老態。
趙緒未辯,只是但笑不語。
裴太后取了盒中之物,方才閱過幾行,便臉色大變,怒極而立,將手中絹帛擲於腳下,指著趙緒斥道,
“大膽宣王!偷換南疆國書,形同謀逆!驍騎營何在!”
“驍騎營統領裴賀在!”裴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