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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家主外出,無人陪侍,叫人到鄉間去請一族侄,往返耽擱了兩日,才叫老奴來請老爺。不料正被捕役鎖拿。老奴不知頭路,忙趕回去報告。老主母即著人到縣中打聽,後來又逐日差人到寺中探聽。昨日一早,就吩咐小人預備船隻,說縣裡老爺心腸極險,手段極辣,老爺好好的,因何忽有此急驟重症?必是他怕著按院,慮罪情急,為此狠毒之計,買囑官醫、廚役,就那藥餌飲食之內,下些大黃巴豆,衝牆倒壁之物,以致如此。這船家轎伕俱是本宅莊僕,老奴在寺,候了半日,無隙可乘,直至向晚,才得捉那空兒,請老爺下船,湊巧並沒一人撞破,這是老爺的洪福。昨晚那粥熬有人參在內,說老爺久瀉氣虛,必須培養元氣。至文相公家眷躲避何處,老主母實不知道。因六月裡邊,江西未小姐差人來過,說文相公病在他家,九死一生,虧他家一個丫鬟醫好,進京去了。後來文老夫人閤家潛避,隔晚那一日,又是未家差人前來問候,故疑心文相公家眷是往江西去了。這些情節,因老主母與文太夫人相厚,故知道他家的事,從未向下人們說。因恐老爺要問,才細細吩咐小人的。”

長卿長嘆一聲道:“人心之險,一至於此,我所夢想不到!怪是服藥進膳,呷湯飲酒,俱增病勢,其用巴豆等藥無疑!若非你老主母有先見之明,成事之智,我這性命豈不生生的送在他手裡?可惜便宜了這奸徒,我若掙扎得動,告訴了合城官員,便與他干休不得!”蒼頭道:“老主母也曾,這縣裡腳力極大,詭詐多端,一計不成,恐又施別計。他雖用毒藥,卻無實據,所使之人,必抵死不承。老爺病軀,豈可再著氣惱,再費心神?莫若竟到江西,完老爺的正事為妥!”長卿點頭道:“此真至言也!只是文老爺的家眷,為何事竄避遠方?我往各處打探,何以俱有驚畏之狀?你前日也是那等慌張,系何緣故?”蒼頭道:“那年西湖昭慶寺中失火,燒死了無數僧人,文相公正在湖上游玩,曾救來許多婦女。有一個姓劉的,將妹子許給文相公做妾。他那邊有個太監的侄兒,與姓劉的作對,竟說是文相公同他兩人放的火。六月裡邊,這事發作起來,察院差人拿捉,虧得不在家中,把他一個老家人下了監。又來捉拿家屬,卻驚動了許多相好親友,遞公呈、具保狀,說放火之事並無證據,又無原告,何至連及家屬?又虧了匡無外、水梁公兩位相公家中,出錢打點,把這事才緩了下去。到了七月盡邊,有一個和尚叫做和光,與這察院相好,做了原告,察院出了籤,拿了文大相公,正要動刑。忽京裡下文書,說文相公直言敢諫,叫察院送他進京,要把御史與他做。察院又怕起來,立刻送文大相公回來,連老家人都放出了監,打發和光回去,把這件事也登出了。誰知到了九月初頭,察院得了京中訊息,文相公發遣遼東,重又捉拿家屬。虧得文家合門於半月前已經逃避,沒曾拿著。隨後和光又弄了國師的書札來,逼著察院合縣裡老爺出簽出票,著落親族裡鄰要人,不知干連許多人家,費了若干錢鈔,還當官立了甘結,才得無事。和光不肯於休,逐日叫人察訪,又假冒文相公在外結識的朋友來寄信拜望,踩探他家眷的下落。吳江縣裡,但是與文家沾親帶故的,沒一家不被他薅惱透了。虧得文家外避,本沒一人知道,所以還沒甚大事。前日老爺來問,老奴只認是察訪的人,故此得罪,直到老主母見了名帖,說是家爺相與,才知道真是文相公的朋友。那些人家不敢招認,也就是這個緣故哩!”

長卿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督學直怎地翻覆,真小人之尤也!你只送我到北新關,便可回去,替我多多致謝太夫人,說我洪文感激救命之恩,銘心刻骨便了。”蒼頭道:“老主母吩咐送老爺到江西,怎敢便回?”長卿道:“豐城任知縣是我年伯,未家又是宦家,不消你指引。這船原不能過壩,你老人家也受不起勞碌。我主意已定,不必狐疑。”那老蒼頭也就應允了。到關後,長卿叫洪年稱出四兩銀子,賞了蒼頭合那兩個船家,自與洪年二人到江口搭上江西船,竟望豐城縣來。

一路上錢塘潮聲、桐廬江色、嚴陵釣臺、滕王高閣,說不盡許多名勝。長卿卻似於陵仲子,耳無聞、目無見也。一直到了豐城,慌慌的問至縣前,投進帖兒,不見聲息,心裡焦急。柬房忙令人打掃賓館,長卿不肯去坐,站在堂上立等,那知急症驚風,偏撞著慢性的郎中,足足有半個時辰還沒回頭出來。長卿焦急異常,因是年伯,不便發作,只得耐心,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長卿急得要死,連催柬房,回了五七遍進去,總沒一毫動靜。長卿急得面無人色,掣身便走,柬房那裡肯放,跪地苦留。長卿正待跑脫,聽一片聲叫請,長卿急走到宅門口,任公氣喘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