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睜圓了眼睛,有幾個將領不由自主地發抖,牙齒嗒嗒響著。黃巢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踱步:“這該如何是好?唐軍壓境,而義軍疲病,難道我黃巢真要亡身於此?”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幾乎都是說要開城降唐的,朱溫氣得就要開口斥責,卻聽得黃巢長嘆一聲,步入後堂。眾將領愕然相互看著,也逐一走出廳堂。朱溫本也打算要走,心裡一盤算,卻邁步向後堂院落走去。
黃巢站在院落的小徑上,背對朱溫默然注視著一汪清水,聽到背後有腳步聲,沒有回頭,問道:“是朱溫嗎?”朱溫答應一聲,趕上前去跟在黃巢身後,兩人沿著小徑在院落裡閒走。
“朱溫,你怎麼看我們現在的局勢?”黃巢緩緩開口,卻急切地看了朱溫一眼。
朱溫隨意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狹路相逢勇者勝。現在形勢危急,眾將不想破敵良策,整日只是討論如何降唐,真是讓我心寒。”
黃巢“嗯”了一聲:“這也難怪,自起事以來,雖然也碰到過多次險境,但從未像這次一樣危急。現在義軍中的將領大都是在南方加入的,不像我們原來在北方,都是在唐軍四面圍堵中力戰而出,他們驚惶失措也在所難免。但我這兩日苦思計策,卻終不可得。眾將皆走唯獨你留下來,想必是有什麼良策,說來聽聽。”
朱溫道:“我一直留守山東並未參與南方戰鬥,但零星得報,唐廷一直有招降大將軍之意。”
黃巢點點頭:“是啊,天平軍圍困中州時,曾授我右衛將軍一職;福州大勝時也曾以天平節度使相誘;攻陷廣州時我曾求廣州節度使,但朝廷僅授衛率府率一職,所以沒有接受。就我所知,唐廷一直都有兩種意見,一派務求消滅我們,另一派卻一直主張招降我們。”
“哦,既然如此,我倒真有個計策。我聽說這張璘雖作戰勇猛,但貪財好色,若以金帛美女求他暫緩攻勢,同時報知諸道行營都統高駢請降,讓他代為上表,給將軍求一節度使官職,如此一來……”雖然四處無人,但朱溫還是把聲音壓得很低。聽完朱溫的話,黃巢興奮地一拍手:“好計啊,看來還是朱溫你有辦法,哈哈。我這便讓人準備禮物出城去見張璘。”
◇歡◇迎◇訪◇問◇。◇
第6節:後梁梟雄錄(6)
朱溫行禮告退,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黃巢在背後叫他,停身轉頭望去,黃巢臉色凝重:“還有一件事尚未告訴你,朱存在饒州時出戰,被張璘以手錘擂中後背,不停吐血,饒州城破前一日故去。當時一片混亂,屍體都沒來得及下葬,仍然留在城內,想必……”黃巢看到朱溫眼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又安慰般地說:“他的兩個兒子被部將拼死救出,現就在軍中,你可去尋找一下。”話畢轉身離去,只留下聽到噩耗後愣在當場的朱溫。
饒州城內一片狼藉,儘管唐軍收復這裡已半個多月,但由於黃巢當初為了守城,拆了不少房子,加上唐軍進城後,軍紀廢弛,士兵們劫掠成風,時至今日,城內仍可看到被隨處拋棄的屍首,還有冒著煙的廢墟,不時有唐兵縱馬而過,街道兩邊的百姓趕忙躲避。集市上冷冷清清,一片蕭條,偶爾有幾聲叫賣的喊聲,叫到半中間也沉默了下去,整座城死氣沉沉。
內城都統府內卻是一片歡騰,十幾個武官打扮的人正聚攏在一間大廳裡,或躺或坐地聊天,時不時高聲呼喝兩句。正在讀信的諸道行營都統高駢被吵得頭昏腦漲,順手抄起身邊一個茶碗朝喊聲最大的張璘摔了過去:“打了幾場勝仗而已,吵吵鬧鬧的把屋頂都快掀翻了。”張璘眼疾手快,伸手一抓就把茶碗抓在手裡,裡面的茶葉殘渣甩了他一臉,他狼狽地站起身來整理,其他將官的笑聲更加放肆。高駢也哈哈笑出聲來,揮手讓侍衛過去幫忙,同時示意眾人安靜,揚著手裡的信:“這黃巢信上說,讓我代他上奏朝廷,只要封他一個節度使官職,他就立刻停兵不戰,開城歸降。大家說說看,這事該怎麼辦?”
眾將官立刻喧譁起來,每個人都想先說自己的意見,聲音一個比一個大,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說著說著還起了爭執,有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滾,其他將官在旁邊嗷嗷起鬨,早忘了高駢讓他們討論的事情。高駢氣得站起身來,幾步趕到那兩個人身邊,下死勁踢了他們幾腳才讓眾人把他們分開。
“事急則請降,以作緩兵之計,時機一到便背約而戰,這是黃巢的老伎倆了。以前在福州、廣州,他都用過這招,假裝接受招撫,等到朝廷軍隊放鬆警惕了,便趁機殺出重圍。這次,想必他又想用這招來脫逃。可惜啊,哈哈,”高駢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