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機坪上奔跑著匆忙的醫生與戰士,一個個黑影子攪得燈火繚亂,彷彿大戰將即的緊張與嚴肅。陸臻站在夏明朗身後問道:“傷亡率怎麼樣?”
夏明朗轉過身,擁抱他,有幾秒鐘完全放鬆了自己的身體:“三死十一傷。”
起初因為勝利而帶來的狂喜被冰雪冷凍,陸臻含糊地應聲,用力拍了拍夏明朗的後背。他沒說什麼,也不必說什麼,歡樂共享,苦難同擔,這世間的一切你我都可感同身受,言語反而是最單薄了。
沒多久,夏明朗聽到秦若陽在身後喊他。
“夏隊長……”秦若陽的臉色陰鶩得彷彿風雨欲來:“剛剛得到的訊息,雷特打算把主力調向南珈。”
陸臻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他要幹嘛?”
“復仇!據說是為了榮耀。本來我們已經打算派人去談了,條件可以講,南珈我們也可以暫時撤出來,但是……”秦若陽挑了挑下巴,看向夏明朗:“他要你的命。”
夏明朗與陸臻對視了一眼,滿是無可奈何的苦笑。
“這哥們兒的腦子還留在中世紀。”陸臻嘆氣:“他們家小弟倒是忠心耿耿,一個個心甘情願地陪著他瘋。”
“也不一定……”秦若陽冷笑:“不過,雷特的聲望暫時是不可動搖的。”
戰爭狂人總是最動人,傾國傾城的妖物多半長著道貌岸然的豪邁臉,從希特勒到東條……沒有一個不是蠱惑人心好手。陸臻正在感慨,便聽到廣播裡在喊他的名字。返航的機長剛剛收到通知,要帶陸臻回勒多港參加新聞釋出會。
夏明朗看著陸臻向他揮手,直升機艙門關閉,在旋風中升起,漸漸消失在夜空裡。
“你是說,雷特手下也並不是鐵板一塊?”夏明朗轉頭看向秦若陽。
“那當然。”
“那麼,如果他死了,會不會好一點?”
秦若陽的瞳孔猛烈的收縮:“你打算怎麼讓他死?”
“這是個好問題。”夏明朗微笑著:“讓我們來研究一下。”
黎明時分,會議室裡燈火通明。渾濁的空氣浸透了煙霧,讓燈下的每一張臉都變得模糊起來。夏明朗有一瞬間的疑惑,陸臻怎麼沒去開窗,轉瞬間又想起:哦,陸臻不在。
戰事討論已經告了一個段落,所有人都沉默著,菸灰缸裡的菸蒂像小山一樣越堆越高……終於最後一個菸頭壓塌了它,菸灰像雪崩那樣滾到桌面上。
“不行,太危險了!”柳三變率先打破了這凝滯的僵局。
“是敵非友,死他一個,總好過我們大家死好多。”夏明朗懶洋洋地解釋著。
“我知道,但是,太危險了……你不能去。”柳三變有些激動:“那都是他們的地盤,彼此連人種都不一樣,就算你能把他幹掉,你怎麼脫身?”
“我不去誰去?”夏明朗笑了,有些傲慢的:“誰能?”
“找本地人。”柳三變說道。
“哦,可是……”一直佔著電臺通訊旁聽會議的吉布里列不得不出聲表態:“我們做不到,要不然他早死了。”
夏明朗攤了攤手。
“我沒說你們。”柳三變煩躁地揮手,也沒顧上吉布里列根本看不到,他有些懊惱陸臻居然不在,只能盯著陳默:“你也不說句話勸勸你們隊長。”
陳默聞言看向夏明朗,用他一貫平靜無波的聲調說道:“我跟你去。”
柳三變登時氣結。
夏明朗站起來開窗,晨光像金子那樣落了一地,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就這麼說定了!”夏明朗看著窗外,他的整張臉都沐在晨光裡,連嘴唇都被染成泥金色,凝眉斂目,不怒自威。
柳三變感覺到壓力和慌亂,一下子徹底洩氣,他忽然意識到有些人是不可說服的……哦不,是不可違抗的。夏明朗平靜的側臉像凝固的雕塑,帶著無可言說的帝王般的威嚴;嘴角平直線條代表了他的不妥協,那是深入骨髓的自信,無人可以撼動。這讓柳三變莫名其妙地生產了一種是不是做錯了事的自我否定,而毫無疑問地,他只是本能地被這種壓迫感震懾了。
“散會吧。陳默留下。”夏明朗沉聲道。
秦若陽收拾好電臺站起身等待,柳三變低著頭猶豫了一陣,終於一拳捶在桌面上,搶在秦若陽之前離開。
夏明朗聽到身後桌椅與大門的依次響動,最後會議室裡又恢復了寧靜,只剩下兩個人淡淡地呼吸與心跳聲。夏明朗慢慢轉過身去,陳默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