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士兵跑到人群旁邊的時候,似乎有減速的意思,可是從人群中忽然追上去一個人直接踹了過去。夏明朗的眉頭皺得更深,的確,這種體罰的事兒他最擅長,但這裡是常規部隊,普通的連隊普通的班,不是用這種訓練方法的。
背槍計程車兵又跑了一圈,這一次,他沒有選擇減速而是直接癱倒在了跑道上,三三兩兩計程車兵圍了上去,有人在抽菸有人在罵,有人動手把他拎起來,一個看起來像班長的人走了過去,夏明朗看著他的手勢翻轉,似乎是在要求那名士兵做倒樁這一類的戰術動作。
這是體罰,毫無疑問,甚至,這應該不是一個以提高軍事技能為目的的體罰,這是一場單純的挾私報復。打架會留下傷痕,被領導追究起來不好解釋,所以就選擇了這種方式,把人往死裡訓。
夏明朗很生氣,他在猶豫這件事他應該要怎麼管,畢竟是別人的地頭,他不好太張揚,可是耳朵裡忽然鑽進了一聲哭叫,他看到那個士兵被人揹飛摔到地上。夏明朗往前走近了一些,他想先聽清楚他們在吵些什麼。
在寂靜的夜晚,任何壓低的聲音都會變得更為清晰,夏明朗仔細分辨那些含混短促的句子,在爭吵,有人憤怒有人求饒,然而不知道為什麼。
忽然夏明朗聽到了一個詞:屁精!
他愣了一下,眼中精光暴長。
接下來的對話就聽得比較明白了,似乎是個與同性相關的騷擾事件,於是被騷擾的一方得到了無限的支援,而手腳不乾不淨那位遭到了無情的懲罰。可是,夏明朗聽著那個士兵趴在地上哭,用模糊不清的聲音喃喃低語,他說:我是真的喜歡你啊,我又沒把你怎麼樣……
夏明朗終於覺得呆不住了,他咳嗽了一聲,從陰影裡走出來。
“這是在幹什麼?解釋一下,班長?”他準確地站在一名二級士官的面前,盯住他,寒夜一般的星眸,彷彿一槍穿心似的衝擊力。
“哦,這……”士官一下子被驚到,結結巴巴的。
“是這樣,這小子欺負戰友,兄弟們給他點教訓。”另外一個士官站出來說話。
“哦,怎麼欺負了?”夏明朗冷冷地橫過去一眼,那位說話計程車官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時開不得口。
夏明朗彎下腰把士兵拉起來,隨手拍拍他身上的土,回眸從眼前站著的眾人臉上掃過:“說吧,怎麼欺負了,自己一個班的戰友,也下得了手這麼折騰。說啊,都是大老爺們,敢做不敢當是怎麼的?”
一個二等兵終於忍不住衝出來罵道:“他媽的這賤人他……他是同性戀,他騷擾我……”
“何鵬!”班長頓時著急地把人拉了回去。
“哦,這樣!”夏明朗忽而卻笑了:“你說他是同性戀,他怎麼你了?他是把你**了,還是把你怎麼著了?”
二等兵臉上一紅,憤怒道:“他敢,老子抽不死他。”
“喲,那也就是說他沒把你怎麼樣啊!”夏明朗臉色一沉:“那你憑什麼說他是同性戀?”
“他他,他說他喜歡我,他還摸我,反正……”
“他說他喜歡你?”夏明朗轉過頭去看士兵,聲音放緩了一些,帶著一絲柔軟的味道:“怎麼,你說過喜歡他?”
士兵有些茫然,張口不言,呆呆地盯著夏明朗的眼睛,夏明朗就這麼看著他,用肉眼幾乎不可分辨的幅度搖了搖頭。
士兵愣了很久,卻笑了。
“是啊,我是說過喜歡他……”他笑著說。
夏明朗眉毛一皺。
“我喜歡的男人多來,我還喜歡巴頓,我還喜歡賀龍,憑什麼說我是同性戀,他媽的有毛病的人是你,老子當你最好的朋友,你這樣對我,我哪點對不起你,你這樣……”那個士兵忽然激動起來想要衝過去,夏明朗眼明手快地把他抱住了,厲聲向那位班長喝道:“帶上你的人,先回去,這小子交給我,我要跟他談談。”
班長冒了一頭的虛汗,匆忙地答應著,領著自己班上的人先走,彷彿渾然忘記了眼前這位中校先生的眉眼很生,完全不是自己的頭上的領導,不過也怪不得他,士官到中校差了無數階,夏明朗氣勢洶洶,他又怎麼敢反駁。
那名士兵被夏明朗鎖在懷裡,掙扎得倒不是很兇,眼看著他的那些個戰友們消失在夜幕中,身上的勁就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滑到地上抱著頭痛哭。
夏明朗站在他的旁邊抽菸,也不催他,由著他哭。
哭了好一陣,哭聲漸漸地小了,夏明朗蹲下去拍他的肩膀,遞上了一支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