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清瘦而俊逸。楚昂在一旁看了,便動容地出言道:“我兒楚鄒平身。”
周遭跪拜的朝臣聞言不禁詫然唏噓,但頃刻又都覺得乃意料之中。當年皇帝當著中宮將死的面應承了諾言,現如今既在祭典上賜回名字,只怕離復立太子之位也不遠了。
建極殿左側廊簷的丹陛下,升了領班的小翠帶著幾名宮女,正手持紅木禮盤端著腰桿子站差事。對眼兒一眨不眨的看著這一幕,便對陸梨道:“梨子,我眼瞧著這位爺怕是就要起來了。若是不嫌棄與我姐妹一場,他日富貴了莫把今時的情義忘記。”
陸梨正自看著那邊,聞言便被她叫回神來。方才過了慈祥門,楚鄒便鬆開她的手與小榛子先行一步,她一轉頭看見小翠站在宮牆下探腦袋,看見了她也不多問,牽過她的手就說:“快走吧,要來不及了。”
陸梨原還奇怪小翠怎忽然曉得來找自己,此刻聽她這般一句,不免嗔道:“這都哪跟哪呀,前兒皇上才說了,等殿下身體康健便將我調回差事,幾時輪得著富貴。”
小翠搖頭低語:“並不然。你也甭瞞我了,早上就是榛公公過來叮嚀我,叫我給你在這頭安一個好位置瞧著。我也想好了,咱就是做奴婢的命,能安安穩穩攀個順當的差事也不錯。這世上的男人如果動了真情,是會被這個女人毀,同樣也會被這個女人拯救,陸梨你之於他就是這樣的存在。回頭做了東宮的娘娘,再見我可莫要裝不認就好。”
她心眼兒直,一番話說得很是坦然。之前看不成楚鄒把日子過成那樣,看著看著倒揪上心了,但眼下這樣也挺好,廢太子爺不喜歡她,倒是肯搭理她託她辦事兒,這也算一種得臉不是麼?
她也愛計較,誰人落得好處誰人落不得好心裡頭可精著,話說著就對陸梨笑笑。其實也漂亮。
陸梨倒料不到楚鄒會同小翠這樣吩咐,這宮裡認識她的人都曉得她與乾西所的薛討梅和尤春綠是好姐妹,可楚鄒卻從來不與她二個打甚麼交道,反倒是對著這個從一開始就看不順眼的小翠能說得上話。
這會兒場面莊嚴而肅靜,說話並不敢張揚,陸梨便赧聲道:“後宮中榮華善變,今日過了不知明日,誰曉得將來呢。你我都是一樣的奴婢,這份情誼自是不會忘記。”
小翠聽了深受感動,她平素愛斤斤計較說話也不怎走心,下院的姐妹們雖與她活絡,實則都對她帶著點兒輕看與調侃。難得有個說真心話的同伴,她就擠著她的對兒眼對陸梨說:“聽著,我小翠雖讓人瞧不上,可也是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好漢。”
“嗯,我信你哩。”陸梨與她碰了碰袖子,忽而只覺人群中似有雙眼睛剜過來,便略一抬頭。對面露臺上老二楚鄺剛毅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那目中又與兒時一樣,對她帶著一縷凜冽與挑釁。她便不自然,只把臉容又側開了躲過。
可那笑靨嫵若出塵,美目盼兮,巧笑嫣然,叫楚鄺站在皇子堆裡瞧著,心緒便有些恍恍然。
他已經是許多天未有進內廷了,此刻看著陸梨的樣貌,再看老四近些時日的變化,滿心底裡便都是不落意。聽那廂太常寺大夫說禮畢,便大步徑自望陸梨走過去。
廊簷下清風陰涼,忽然地往她二個前頭一擋。陸梨本在與小翠走路,驀地便撞上他魁梧的青衣纁裳。他今日亦發冠高束,頂戴五色珠串的旒冕,眉眼狹長而鼻樑英挺,竟也勾勒著帝王一般的武烈與霸道。
原就是有著熊熊野心的皇二子,從四歲的楚鄒當著他的面故意跨進乾清門的那一幕刺激開始,從來就不曾斷過。
陸梨已是聽說前二天張貴妃有意為他說了門親事,是戶部尚書左瑛十七歲的獨女千金,如此一來他楚鄺在朝中便算是兵權聲望在擁,又平添了偌大個錢財助力。此刻婚事還未定下來,朝臣們一雙雙眼睛都盯著呢,他竟是這樣莽撞不顧,陸梨連忙錯開了往邊上繞。
楚鄺卻不管,偏伸出長臂把她的去路攔下:“看見了爺就想跑路,以為還是從前那副皮猴兒身板麼?”
那帶著戲謔的低醇嗓音,叫小翠聽得好生訝異。想不到素日冷麵不睬人的泰慶王竟也會有這一面,心慌得不敢抬頭,連忙扯了個藉口就想跑。
陸梨聽他這一句,猜著他必然是認出自己了。只拽著小翠的袖子,偏就把她扯在身邊站著,低頭鎮定答一句:“奴婢今兒不上差,殿下可是有什麼差事要吩咐?”
楚鄺低頭凝著她姣好的模樣,扎著烏亮的髮辮子,耳鬢生得柔嫩細白,那碎髮一拂一拂,當真是撩…撥他的心。
他便瞪了小翠一眼,眼瞅著小翠終於惴惴惶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