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愛卿,今日朝堂之事你有何看法。”睿宗一身明黃龍袍;負手而立,望著書房御座後方的雄勁書法——懷抱觀古今,深心託豪素……睿宗是冷血寡情的帝王,卻也是舐犢情深、心懷冷暖的父親。
林正德雙手作揖,緩聲說道,“回稟陛下,今日朝堂之上臣不敢妄言,但臣亦有幾句肺腑之言,太子自幼聰穎敏慧,心地純良,如今行為雖有偏差,卻非不可正,二皇子才華橫溢,《攘海志》的編纂更是受到廣泛稱頌……”
睿宗轉身看著林正德,眼神晦深莫測,若只是一味讚譽,林正德如何能成為聖座近臣。
“陛下正值繁盛之年,平定隴西、收復並汾,依然大有可為。”林正德未多言,聽似奉承,卻已說出了看法。
睿宗寬心大笑,不愧是朝臣中的老狐狸,如今天下是他睿宗的,而太子與二皇子,既然難以選擇,不如依時而勢,不急於這一時。
“前日某見琛郎與奕郎、晟郎同練騎射,實是弓馬嫻熟,矢無虛發,已是英偉好兒郎了,某看奕郎與晟郎都多有不如。”睿宗並不等林正德作揖說惶恐,又問道,“愛卿認為奕郎與晟郎如何。”
林正德眉頭微皺,睿宗是拋了難題了,但三皇子、五皇子行事低調,故不過即好,“……三皇子心寬可容人,五皇子正直有膽識,皆是人中龍鳳。”
心寬可容人,睿宗雙拳微握,不過尋常的一句話,卻如石入深潭,雖不見太多漣漪,但直沉潭底……
黎國公府西苑,庭院一處栽著焰色南天竹,葉子隨風搖擺窸窣作響,盛夏裡火紅的顏色耀目卻不驚心,溫榮閒來無事,將冬日在杭州郡靈山寺裡收集陰乾的梅花花蕊細細地碾做了粉,再用銀座壺門紗羅子篩上數遍,摻入已煉煮好的紫草蜜蠟,輕輕攪勻了,小心地灌入越窯青瓷花口牙筒裡,這妃紅色的口脂,做那洛兒殷的唇妝花樣是極好的,只不知林家二位娘子是否喜歡……
“娘子,還是你這清淨。”綠佩笑嘻嘻地從庭院月洞門處一路小跑了過來。
溫榮見綠佩像是撿著了寶貝似的,笑著問道,“可是去偷酒喝了,在這傻樂呵。”
“偷酒喝可都是靜悄悄的,哪有這般熱鬧,”綠佩湊近了溫榮附耳小聲說道,“老夫人祥安堂鬧將起來了,大郎君和二郎君吵得正凶呢,阿郎勸都勸不住的。”
溫榮一聽便知是為了何事,只未曾想到長孫太傅如此耐不住性子,此時申時未到,大伯父與阿爺卻回來了,可想今日是被氣得不輕。
“阿孃可是去祥安堂了?”火燒至溫老夫人那,作為兒媳婦的阿孃自然要過去,好歹做個勸架人。
“彩雲才去和夫人說,一會也該路過娘子這的。”綠佩眼睛忽閃忽閃的。
溫榮猜到了綠佩想去看熱鬧的心思,只是自己口脂未做好,不便離開了,遂說道,“一會阿孃過來,你跟著一道去看看,記得管好了嘴,該說不該說都別說知道麼。”
綠佩連連點頭,這時林氏急急忙忙從穿堂處而來,溫榮只再次小心交代了,讓阿孃等人一口咬定昨日裡未曾見到太子與祺郎。
阿孃與綠佩出了月洞門後,溫榮又慢悠悠地繼續做口脂,阿孃是真的擔心溫老夫人、大伯父與二伯父,只是阿孃的真心善意,又能否換來他們的坦誠相待?
溫榮不知他人的心是否會變,故只能將自己的心思,如有著絲縷幽香的梅花蕊一般,碾細了,小心翼翼地融在生活的每一處,不叫散落了一地……
過了用晚膳的時辰,溫世珩、林氏、溫景軒才回到西苑,溫榮帶著茹娘去阿孃廂房,綠佩一路上繪聲繪色地將祥安堂裡發生的事說與溫榮聽……
溫老夫人要家法杖責祺郎,卻被二夫人董氏、三夫人林氏攔住了,董氏哭著求溫老夫人原諒,只說祺郎年紀尚幼,攜妓一事又是太子帶了去的,求老夫人饒過這一回。
溫老夫人被氣得渾身亂顫,看著內堂裡哭喊跪求的一家子,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手一鬆,雷摩羯祥雲紅木柺棍掉在了地上,沉悶地撞擊聲驚醒了吵鬧的眾人,溫老夫人已虛脫倒在矮榻上,見此情形,白媽媽忙去請了醫官,而溫世鈺、溫世玶、溫世珩嚇得不敢再多言,直等到溫老夫人用了湯藥,緩過來後才各自散去。
“娘子,你是沒見著溫老夫人怒斥祺郎君的樣子,可有氣勢了,祺郎君也要被關禁閉了呢,還有三娘子,她還當自己是老祖宗的寶貝,上前去勸,白白吃了一棍子,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那麼橫了。”綠佩歡喜的語調突然一轉,愁悶地說道,“就是連帶著阿爺與夫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