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之後,高瑞建小聲地問道:“張經理,你認為,那本書裡說的,都是不實之辭嗎?”
這話就相當於皇帝的新裝裡那個孩子說出來的真話了,《南導揭密》這本書所以可怕,恰恰是因為它說的都是事實。南導的記者和編輯們為了炒作話題,大搞chūn秋筆法,甚至無中生有,這在整個報社是公開的秘密了。記者們私底下聊天的時候,都說如果不會編瞎話,還能當南導記者嗎?
編瞎話這種事情,在新聞報道中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比如說某地拆遷,推土機壓死了一個村民。這樣的事情如果簡單地報道出來,恐怕很難引起社會震動。在這個時候,南導記者就會這樣寫道:據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村民向記者介紹,事發前,鄉長曾大聲宣稱,儘管壓,壓死一個獎勵500塊!
有了這樣一個花絮,讀者的情緒就會被調動起來了。至於鄉長是不是說過這話,你能找誰對質去?記者也不是本村的人,現場那麼多爆料者,記者記不清是誰爆的料,不是很正常的嗎?再說了,人家都說了不願意透露姓名,我們怎麼能出賣線人呢?
記者們常用的一個大殺器,就是在報道一個事件的時候,宣稱當地zhèng fǔ已經發出了“封口令”,所以其他人再去調查的時候,就再也得不到與南導相同的內容了。至於說既然有了封口令,南導又是如何得知的,那就更好解釋了:現場總有一些正義人士吧?至於你說這些正義人士是誰,不好意思,我們要保護爆料人。
新世紀以來,網上爆出的各種“雷人雷語”,有幾則是經得起推敲的?讀者永遠只會相信別人第一次灌輸給他們的說法,他們永遠也不會去追究一下什麼是事情的真相。記者可以把手一攤,說自己只是道聽途說,並沒有確認這些話是真實的。但當事人頭頂上被掛上的什麼“哥”、什麼“帝”之類的惡名,那可是永遠也摘不掉的。
所有被南導打擊過的機構或者當事人,都選擇了息事寧人的態度,不想追究,也不敢追究,因為在中國這樣一個社會環境下,任何醜聞都必然是越描越黑的。但今天,漢華站了出來,一條一條地把南導撒過的謊列出來,逼著南導自證。這種手法與南導對付報道物件的手法何其相似,不管真假,我列出幾百條罪狀,你敢一條一條地反駁嗎?
一個人就算是一個月做錯一件事,有個十幾年時間,也能湊出200條,把你的成績扔到一邊,把200條錯誤彙集到一處,要毀掉一個人真是易如反掌。同樣的道理,漢華弄出了一本300多頁的書專門數落南導的錯誤,南導能如何自辯?
“這個問題不必說了,記者也不是神,做新聞報道的時候,哪有不出錯的?再說,就算我們有一些報道不實,也是為了倒逼真相嘛,這是完全允許的。但是,現在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把咱們犯的一些小錯誤彙整合冊,甚至用了正式書號予以出版,這就是其心可誅了。對於這本書上的內容,我的意見是,不宜過細地討論,應當採取淡化處理。我們應當把jīng力用在樹立南導的正面形象方面。”唐笛做出了指示。
“唐總,你的意思是……”陳達勝和張泓同時問道,他們倆一個是新聞部、一個是網路部,都是直接面對受眾的,要樹立南導的正面形象,他們倆的任務是最重的。
唐笛道:“就是宣傳我們的價值觀嘛,要向社會公眾解釋,南導致力於輿論監督,以發出不一樣的聲音為己任。因為這個原因,南導也得罪了不少人,包括許多實力顯赫的大企業,也經常遭受打擊報復。基調就是如此,至於怎麼做,那就看你們的發揮了。”
“明白了。”陳達勝、張泓一齊答道,不過就是裝可憐騙同情嘛,這種事難度倒不大。不過,效果會是如何呢?兩個人心裡還真是沒著沒落的。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688 資本的力量
作為資深的媒體人,唐笛等人知道,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順著漢華劃下的道往前走的,你絕對不能對社會公眾這樣說:最近有人詆譭我們了,我們現在開始自證清白。如果這樣說的話,你就完全陷入了被動,讓人家知道你被戳中痛處了。
要化解眼前的危機,一種辦法是沉默不語,但這顯然有些消極。另一種方法就是另外開展一個話題,把人們的注意力轉移開。南導的管理層經過反覆討論,最終決定選擇後一種方法。
陳達勝和張泓所開闢的新話題,是開展了一次有關南導創刊20週年的紀念活動。這次紀念活動倒也是早有計劃的,只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比原定的計劃足足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