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瑞不禁暗暗喝彩。
只聽得少年又道:“我不管,只要那狗頭有膽站出來,我自認得著他!”
道士有點惱的說道:“一行說了,我們這裡沒你要找的人。天下道觀多著呢,施主為何認定那人就在我們黃花觀?”
少年還是執著的說道:“不管,你們若不是心虛,為何不肯都站出來給我瞧個夠?”
道士瞪著少年道:“憑什麼你要我們站出來,我們便乖乖地站出來?”
少年戟指著眾道士,恨恨的道:“還說不是?這不都認了嗎。”
看到這裡,樊瑞總算多少明白了些:那少年是尋找仇家來到黃花觀,要觀裡的道士們全都站出山門這裡給他逐個辨認,但道士們卻拒絕了這無理的要求。
那麼,這少年要找的仇人到底在不在黃花觀?就在此時,只見兩個小道士扶著一個顫顫危危、鶴髮雞皮的老道士走了出來,這個老道士,樊瑞也是認得的,他是黃花觀的老主持。當年樊瑞的么叔有次要來黃花觀辦事,順便帶了樊瑞來玩,那是樊瑞第一次來黃花觀。那年樊瑞才七、八歲,這個老道士見了他非常高興,聽到么叔說樊瑞背經書的記性很好,便找出《道德經》、《靈寶經》、《南華經》等的章節,甚至《周易》的卦來考他,臨走還送了一大包蜜餞果子給樊瑞作為獎賞。
么叔後來告訴他,這個老觀主已經一百多歲,是個老好人,這一帶的鄉民,都叫他作“佛婆婆”的。
老道士一出來,樊瑞料定這場架不會再打下去了。
道士誠惶誠恐地小聲說道:“驚動師祖,徒孫之罪。”
“不關自己的事,何必攬上身?”佛婆婆轉頭又對少年道:“小施主,剛才我這位徒孫不是告訴了你,你要找的人不在我們這裡嗎?”
少年倔強的說道:“反正你們的人一個個站出來,我認過那狗頭不在就算。”
“這有何難!剛才我這徒孫只是怕勞動我,才沒有答應你的,”佛婆婆用手羅圈一指,笑著對少年說道:“經你這麼一鬧,現今我們道觀裡的人起碼已出來了九成,你仔細辨認吧。黃花觀裡無寶物無禁地的,施主可以在觀內各處隨喜遊玩。”
少年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好的,多謝老道長。”
佛婆婆對一眾道士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出家人與人方便,慈悲為懷,收拾好地上的刀棍,都去紫宸殿,跟我念經。”
眾道士齊聲應道:“是,觀主。”便列隊進入紫宸殿,不消片刻,幾聲清謦之後,琅琅誦經聲在山間迴響,剛才的戾氣已化解得無影無形。
樊瑞邊小聲隨著道士們誦經,邊走上前打量著這個頗莽撞的少年。
樊瑞微笑道:“兄弟好槍法,‘丹鳳朝陽’一招八式,破了眾道士的圍攻。”
少年訝道:“你是誰?怎麼認得‘丹鳳朝陽’的?”
樊瑞道:“這你先別管,我問你:你師傅是否有一支古長矛?”
少年一聽,臉色大變,道:“你可是法善那狗頭的人?小心我一槍戳你個透明的窟窿。”
樊瑞微笑道:“我不認識什麼法善還是善法,對你更毫無惡意,你師傅那杆長矛的來歷我也很清楚,十多天前我還和你師伯在一起呢。”
少年奇道:“我師伯?他在東海邊,你十多天前怎麼可能和他在一起?”
樊瑞笑道:“他就在徐州滕縣,我可以帶你去找他的。”
少年道:“我不信,反正這世上沒有好人的。”
樊瑞道:“你硬要這麼想,那我也沒得說了。”
少年不再說話,頭一揚邁開大步向觀外走去。
樊瑞想追出去,但還是忍住了,他自言自語地道:“我要不要進去跟佛婆婆打個招呼呢?”
次日,樊瑞回到老家濮州,出外悠轉一、兩年回到白雲觀,如今這裡已物是人非,自從當年老觀主紫微真人及徽宗皇帝寵信的洞微先生先後羽化仙去,濮州道政司委任了名喚法善的新住持以後,不到一年,觀中全換了一批新道士,原有道士俱己散走無蹤,連樊瑞的叔父——一個被公認最老實謙厚的道士,也走得不知去向。
他不敢向道士們打聽,只如同一個普通遊覽者一般的冷眼旁觀。
今日白雲觀,香火遠不及當年,僅兩年間,已初見敗象,樊瑞一一看在眼裡:庭院荒蕪長雜草,大殿中似有打鬥過的痕跡,窗欞被毀壞,地上中央的磚塊碎裂,原有的帳幔、功德幡等大都殘舊破損,不問可知這一向法事定然少做,飛簷斗拱藻井大梁上亦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