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宮·內宅——
站在庭院中央看女兒的主屋……
半掩的門外,是空蕩蕩空蕩蕩的走廊。
條侯周亞夫一張臉板得和鐵板差不多——剛才走進來的途中,遇到那麼些個侍從和雜役;他就不信了,其中沒人向女兒報信?!
這般的冷清,是什麼意思??
等了好一會兒,才聽拉門響。
就見姍姍遲到的孺人周氏攜幾名侍女與宦官出現在門口,緩步下了臺階,對著父親微微一彎腰:“太尉……”
周亞夫的眉心一跳,惱火地瞪著女兒。
直面能讓萬千沙場將士兩股顫顫的憤怒表情,周孺人兩手交握於前,怡然而立,彷彿——無知無覺。
“蔥子……”
好像一拳頭打進鬆軟的沙堆,大漢太尉大為洩氣;‘呼哧’‘呼哧’邁過階梯,踢掉翹頭鞋,一大步跨了進去。
真正坐下來,卻發現不知該說啥?
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得到些同樣不關痛癢的回答,周亞夫兜一圈周孺人居所的室內陳設,擰起粗眉,似乎很高興終於找到個合適的話題了——年輕輕輕女孩的屋子,幹嘛弄得這樣素?又不是沒錢布置,沒人手操持。
杜居易帶人奉上飲品……
周孺人袖手,坐觀侍女佈置小案和飲器,淡淡回答:“妾……悅之。”
周太尉端出父親的派頭,滔滔不絕地教導女兒:‘別那麼孤傲!’
‘聽說你平時獨來獨往,既不接近太子夫君,也不和別的太子宮侍御來往,甚至對同宗同祖的姐姐周良娣都拒於千里之外。’自認為掌握了制高點,周亞夫這個氣勢洶洶:‘你到底在想什麼?’
周蔥子保持沉默,心不在焉地看向戶外——院牆邊栽了攀爬植物;當此時節,滿滿的一牆葉子,濃綠欲滴。
“吾女……人居於世,豈可無遠謀?”
見女兒把自己的話壓根兒當成耳旁風,周亞夫手捏成拳,恨鐵不是鋼地指出——看看,看看!當年和你同時入宮的女人個個都有小孩了;就你,至今一點訊息都沒有。嫁入皇家,沒個一男半女傍身,你將來可怎麼辦啊??
垂下眸,周蔥子溫順地低頭,彷彿是在聽,聽——別人的事兒。
“女兒……”
想想每次入太子宮時義女對自己的種種巴結,再對照對照眼面前親生骨肉的態度,周亞夫的胸口直髮悶,扭過頭吐出一串串低低的咒罵:‘這不陰不陽的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我們周家從沒如此古怪個性的人。瞧你堂姐周朵做得多好……那才是周氏女兒該有的樣子。怪只怪你娘不會教!’
周亞夫:“女……不教,母之過!”
最後一句,終於讓周孺人有了點觸動。
“太尉,”周蔥子抬起頭,斜斜地看太尉父親,頰邊掛上濃濃的濃濃的譏誚:“右良娣朵之母,前……侯夫人也。吾母……黎民,不幸,屈節充下陳。蔥子,乃‘庶’‘妾’所出也。”
“蔥!子!!”周太尉忽地站起。
動作太急了,膝蓋觸到案邊,撞翻了擺飲品的小案——湯湯水水,杯碟器皿,瞬時凌亂了一地。
“汝、汝!”對上女兒平靜無波的面容,周亞夫要罵罵不出,想打又不能打,粗氣大喘,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只能咬牙重重跺跺腳,鐵青著臉奪門而去。
“太尉,太尉!”見此情形,杜居易來不及叫侍女收拾屋子,便緊追出去;邊送,邊賠盡了好話。
周亞夫哪會將一名低階宦官放在眼裡?自然理都不理。
恭送周太尉到周良娣的居殿,杜居易回到自家院子,訕訕地勸女主人:“孺人,孺人!血濃於水,父女之親……”
“父女?”
周孺人抖抖垂胡袖,走回內室躺下,翻個身,背朝外,直接嗤之以鼻:“哼!”
莫奈何看著自家孺人的背影,杜居易耷拉下腦袋,深深嘆氣——怎麼不是父女?怎麼不是父女?!聽聽這語氣,看看這態度,如出一轍的倨傲啊!!
★☆★☆★☆★☆ ★☆★☆★☆★☆ ★☆★☆★☆★☆ ★☆★☆★☆★☆
——長安·平陽侯官邸——
曹時從友人處回來,剛踏入內宅,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往日安安靜靜的平陽侯宅邸,如今亂糟糟兼鬧哄哄;僕役和侍從們扛著的抱著的,人來人往,忙得團團轉。
攔住個執事,才想問問什麼情況,
曹太子就聽到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