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段木質槌頭,那便是用來演奏編鐘的部分。
“如何,蓅姜可還喜歡?”鳳御煊上前,牽了我手,輕輕細細予我道,身後福來,最懂察言觀色,很快便躬身而退,池中角亭,便只有我們兩人。
“皇上如何知曉蓅姜喜歡聽編鐘奏樂?”我巧笑,心中喜悅難抑。
他微微俯下頭,貼在我耳邊,薄唇離我極近,那一股淡香,飄飄渺渺,縈繞我周遭,夕陽之下,奼紫嫣紅,彌天漫地,也染盡他的側臉,美得極致。鳳眸微垂,掩住大片寒亮目色,只剩含糊眼光,看在眼中,甚覺溫潤極了。
“每次蓅姜都聽得十分仔細,我怎會心下里沒數?珠寶金銀,綾羅綢緞,也無需我多送了,挑你最愛,送與你,只為討你歡心,見你笑的更真一些。”
我眼色一滯,撩過眼,看他笑語:“看來,什麼都逃不過皇上的眼,皇上當真最瞭解蓅姜。”
鳳御煊微微挑眉:“蓅姜,你最喜笑,可你知否,你的姿態,一顰一笑,在我眼裡皆有意義,長生之事,你放在心頭太久,太重,我看了,也心疼的。可偏偏還是那個不信人的性子,你知道嗎?你越是對我笑的燦爛,我越是知道你心中,壓了到底有多沉。”
結實的手臂攔住我的腰,緩緩被拉進他懷中,我輕嘆,懷在心中的苦楚,頓時氾濫成災。
良人,我不知我為何就不如其他女子那般,心心所念,出嫁便隨夫,我不願,也不甘,不管他能給我多少,我終是無法感到安穩,似乎如大地同久旱而遇甘露,所需之物,不是一點半點。
“蓅姜,這蓮算是讓你畫活了,久而久之,就不見你膩,張張相似,仔細一看,卻似乎又有不同之處。”
我笑笑,伸手拉過剛剛做好的那一幅畫,淡淡道:“皇上來給蓅姜的這幅‘蓮生’提個言吧,這一幅自覺得畫的還算滿意,想收著。”
鳳御煊踱步案前,微微垂目端詳:“蓅姜終於畫到自己想要的‘蓮生’了?”
“不畫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幅才是真正的‘蓮生’,只因著看了順眼,心境也紓緩,最重要的是,皇上肯題言,大抵上也就圓滿了。”
鳳御煊淺笑,並未抬頭,而是伸手,執筆,蘸飽墨汁,在宣紙空白處潑墨題字:“若說蓅姜是如此知足之人,連我也不信,不過說到蓅姜聰慧,我又覺得你這話說的極好,卻是如此,與其尋尋覓覓,挑剔而執拗,不如早早想著哪一個才是最終目標,誰說只有最完美的開始,才會生出最極致的結局?本就該是人造局,局生勢,勢承人,人才會離自己要的圓滿更近。”
幽幽幾句話溢位他口,話音剛落,紙上赫然幾行字,不似鳳宜玶那龍飛鳳舞之飄逸,卻有一種虯龍矯健之英姿,也算寫得一手好字。
:暗有情愫浮綠水,別有青蓮傲然生,難斷,難斷,還有幾分痴情是真。
我看著十分有趣,也知道他話裡話外意思,頓時來了興致,也提了筆,站在他身邊,微微傾身,執筆落字。
:暗有蜜意拂清波,別有遺世菡萏落,不可,不可,怎好知曉含情脈脈。
我字型並不似女子字型娟秀,更喜歡剛勁有力,金鉤鐵劃、骨氣洞達之姿,小時候也臨摹許多大家手筆,多年之後,也漸漸養成習慣,書寫起來,極近恣意大氣,不願被侷限。
鳳御煊看著我提的兩句,彎了彎嘴角:“見字如見人,蓅姜可是外柔內剛之人,名副其實。”頓了頓,抬了眼角看我:“蓅姜若是還有含情脈脈,可是我之喜,我之賀。”
微風拂過,撩起我的碎髮,他伸手去拂,纏於指尖,如挽流沙,笑容停在他眉梢嘴角,那般亮如寒星的眼眸,俊美無匹的容顏,映在我眼裡,慢慢化成一股暖意,蔓延我心頭每一寸縫隙,填的甜蜜滿溢。手掌大而微溫,掠過我臉頰,輕輕柔柔,那一時光流逝,仿若定格。
愛的人未必的懂得,可懂得之人,便會容易生出情愛,這世間繁亂,如是有一個人能輕而易舉,肯用心仔細解讀顰笑之間的細微差別,那便說明心中有情,一分沉澱而厚重的情分,也許便是後宮之中,唯一一份難能可貴,可安慰孤寂的解藥。
第二日一早,我剛起床,邀月便喜滋滋的與我道:“娘娘,那副編鐘著實好看,足足三組三排,每組十三枚,鐘身不但制的極其精美,聲色也非常不錯,娘娘肯定喜歡。”
我但笑不語,起身洗漱整理。
情愛之奇妙,也許驚天動地,也許只如潺潺細水,前者轟轟烈烈,後者則潤物無聲,無論哪一種,都不可否認,沉迷在其中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