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七里八拉地將早就編好的草圈釦到頭上,在自己的掩體裡趴好,架上槍,手榴彈擰開後蓋。
二排長何進財低低地吆喝: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開槍!操,不準暴露陣地!”
蕭劍揚趴在自己的掩體裡,眯著眼睛向遠處張望。
十來匹高大的東洋馬慢下了前進的步子。
不知道是馬太大,還是騎馬的傢伙個兒太小,遠遠看去,似乎只瞅得見馬,瞅不著騎馬的人。
蕭劍揚從自己的單兵掩體裡撤出身來,沿著塹壕爬到二排長的身邊。
二排長正趴在機槍掩體裡,親自操著挺捷克造輕機槍。原來的機槍射手,現在下放成彈藥手了。
“排長!”
蕭劍揚儘量壓低聲音:
“估摸是來踩盤子的。”
【踩盤子——土匪的黑話,偵察的意思。】
“你以為老子沒長眼?”
二排長呲了呲牙,眼睛盯著前方:
“操!要不是怕暴露陣地,老子一梭子就讓你們趴下!”
“排長,讓俺摸到那兒……”
蕭劍揚指了指陣地前方的北側,那裡有一小塊兒凹地。
“……放兩槍,攆走得了。”
“操,就知道放槍!”
二排長扭過頭來:
“你現在是班長了,帶兵的!回去待著,別亂動!”
蕭劍揚捱了頓兇,默默地爬回自己的掩體,沒吭聲。
已經快一個月了,他的中正步槍沒沾過葷腥,這會兒連扳機都好像癢得厲害。
這時,從他左側的那個掩體裡,傳來一陣輕微的“咯咯噠噠”。這聲音在早晨的空氣中顯得細微而清晰。
那是由於緊張而發出的牙齒磕碰聲。
蕭劍揚儘管沒扭頭,可也知道,那聲音是班裡的小蘇北發出的。
小蘇北是個新兵,剛補充來不久,槍還不怎麼會打。他年紀挺小,家在蘇北的漣水,所以大夥兒就“小蘇北、小蘇北”地叫起來了。
這工夫蕭劍揚可顧不上照看新兵蛋子了,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十幾只馬猴。
那十幾匹馬停了下來。觀察了一陣兒之後,有幾個傢伙摘下背上的馬槍,衝著小土包的方向開了幾槍。
噼裡啪啦的槍聲,在清晨的冷風中顯得單薄。
“這幫東西老待在門前不是辦法。”
這回,二排長爬過來找蕭班長了。
“你去把他們嚇跑得了。記住,只許放兩槍!”
蕭劍揚抬手敬了個禮,剛要轉身爬開去,忽然又停下了。
“再多放一槍成嗎?”
“操!”
二排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少廢話!”
蕭劍揚爬出了陣地。他先向後,接著拐了個彎兒,最後摸進了那個小凹地。
地面冰涼,還有未化的霜茬子。等他爬到位置,棉軍衣的前半身又冷又溼。
他在幾蓬枯草下面臥好,然後悄悄地抬起腦袋,用眼睛估摸了一下自個兒到鬼子騎兵的距離。
接著,他把左手的食指伸進嘴裡,然後把蘸著唾沫的指頭悄悄往上舉了舉,定了定風向。
這時,突然有個情況發生了,嚇了他一跳。
就在他為狩獵作準備的時候,那十幾名日本騎兵變了隊型——所有的戰馬排成一條橫線,每兩匹馬之間相隔幾步遠。
隊型很快地列好了,佇列中央一個較為突前的傢伙,將手臂舉起,然後向前一壓。十幾匹高大的戰馬向二排隱蔽著的小土包衝過來。
蕭劍揚一驚:
莫非鬼子這就要衝鋒?
他當年在長白山幹義勇軍的時候,遭遇過鬼子的騎兵部隊。在他印象中,鬼子的騎兵一般都是下馬之後再發起衝鋒的。
【從史料中可以看出,在很多時候,日軍騎兵並不是乘馬發起衝擊,而是下馬徒步作戰。(這種戰法很像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澳大利亞的Lighthorse——輕騎兵。)
日軍大多數的時候,並不把騎兵當作主要的正面突擊力量,而是將其當作快速機動部隊(俺將其稱為“畜力摩托化部隊”)。
就具體的戰術使用而言,日軍騎兵被用來從中國軍隊的側翼或間隙部進行包抄、迂迴、滲透、穿插。
小股的騎兵部隊,主要的使命是進行戰場偵察。一旦遇到抵抗,並不進行攻擊,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