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簹不時地在文箐面前邀功道:“四姐我說的沒錯吧?好看得緊吧?你聞四處香成一片。啊,這會子怎的不香了?四姐,你能聞到嗎?”
文笒嫌文簹聒噪,見身邊除了周瓏便沒有其它長輩了,不客氣地道:“五妹,好歹注意點兒,你是女子,喋喋不休,跟個老婆子沒牙似的,只曉得沒完沒了嘴巴張個不停,說些陳年爛穀子的芝麻事,桃花仙子都被你吵暈了……”又拉了文箮道:“二姐,咱們去那邊瞧。”
文簹突然被文笒那般數落了,臉紅了,與桃花顏色一般。她上次吃了文笒的虧,得了魏氏的罰,再不敢與文笒鬧。如今受了文笒的氣,待要回嘴,又思及今日來時姆媽一再交代下,不許她在觀裡闖禍,否則一年不得出門。她憋了委曲在心,只扭頭去,倔強地看著桃花,眼中含著淚。
文箐見她終歸是生氣了,忙曳了她到一旁道:“咱們一道走吧,且走走。”
文簹轉眼瞧見文筠在一旁看熱鬧的譏諷樣兒,便說:“我不與她一道。”
“我陪你走一走,那邊人少,又是角落處,風一吹,花兒全刮到那廂了,不是要瞧’碎錦’嗎?”文箐一見這般,便暗暗叫了一聲”麻煩”,小聲對周瓏道說,”小姑姑,你且陪著文筠,我這廂哄好了五妹再說。”
文簹走了一段路後,心情也好些了,大抵也識出四姐的好意來,低低一聲道:“四姐,謝謝妳。”
這聲謝,很沉重。文箐牽了她的手,感覺手溫倒不低,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著了涼。道:“謝甚麼?我還要謝你帶我來賞花呢。”
文簹低著頭,由她牽著:“四姐,為什麼只有妳一個待我這般好?”
文箐心想:我能不待你好一點嗎?你只是個小孩子。再說,我待你好,三嬸也不好意思待我多壞了。”咱是姐妹,理當相互扶持照顧的。家中姐妹也只得這幾個,不待對方好,難道想瞧對方笑話不成?那哪是家啊。還不如說是仇人呢。是不是?”
文簹彆彆扭扭地道:“我,我……”她想說,我當初就是想看你笑話的,你甚麼都比我強,姆媽盡拿妳與我相比,我瞧不順眼你……可是她發現,再這種心情之下,自己慢慢地真如姆媽說的:跟你四姐多學著點兒。有些事,有些話,有些舉止,她便真個學著文箐,可總覺得不像。
她滿腔心思,文箐也是滿腹心事。不過是來賞花,既到了,便該好好地賞景,指著一株桃花道:“你瞧,那株桃,像不像一個婦人揹著一個孩子?”
文簹隨著她手指方向瞧過去,笑道:“是啊,那麼一大株,偏在中間劈開長兩邊,一大一小,那小小的來長在那大半顆上頭。”
文箐瞧到那株是靠牆的,想來是道姑嫌那樹長出院牆去,被人攀折,引來是非,於是劈了那半邊,只壓迫樹往園中長,才成就了這個勢。
然後文簹走在這角落,踩著地上一層厚厚的花瓣,軟軟的,柔柔的,誰也沒說話。她走著走著,心也平靜下來,感激地看著四姐道:“四姐,你真好!”
文箐笑道:“我好甚麼啊,你嘴倒是甜了,你若日日這般甜,定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後面的話終究沒說了初還,曾經說順了嘴的俏皮話,隨著時光的流轉,離自己越來越遠去。
文簹甜甜地笑著問道:“車什麼?四姐,你夸人,就誇一半呢。”她俯身抓著一把花瓣,捧在鼻端聞了一下。
文箐指著她腳,道:“別車了,你還想用車運回去?哎呀,你這鞋踏過多少花兒,如今都成了香鞋,走到哪香到哪,小心蜜蜂螫你……”
“哪裡?哪裡?”文簹嚇了一跳,一下子竄到她身後。
文箐以為真嚇著她了,道:“膽小鬼,這哪來的蜜蜂……”才說著,卻真個有蜜蜂在飛,忙叫了聲,”果然道教聖地,真個要不得誑語也。”
文簹哈哈大笑,趁他不注意,在他背後跳起來,將手裡的花瓣往她脖頸裡一灑,道:“四姐,好啊,你嚇我!我且讓蜜蜂來螫你!”又讓雨涵幫著一起灑。
文箐一人鬥兩人,只繞著樹跑,三人你追我,我追妳,嘻作一團。
文箐難得徹底如這般放開心胸來玩得夠,這次也沒多想,放任了一回。
雨涵與文簹毫不剋制的笑聲,如銀鈴般擴散開去。
姐妹二人,在那時,似乎真個心貼心了。
桃花漫天飛舞,如詩如畫,畫中的嬉鬧人兒,如花恣意著無憂無慮的花季……
周瓏實在不想陪文筠一道,偏又不能撂下她來,看了小月一眼,示意她上前去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