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開拔了。
恭送康熙之後,我怔怔地跌坐到椅子上,抱著自己的膝頭,把頭深深地埋在臂彎中。那股寒意使我產生前所未有的恐懼。我一直不敢正視的孤獨感,一股腦兒地暴發出來。我與這個世界那麼格格不入!我飄零在這個陌生的世間,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煢煢孑立,形影相弔。我的堅強、樂觀,好像都飄浮在表面,而真正的我脆弱而無助。“大不了穿越”只是一種豪情,此刻看來更像一個笑話,究其實質竟然是我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我曾經多麼鄙視這種懦弱的行為!可是在孤獨、無助、恐懼的狀態下,我還能支援多久呢?
胤禩的手輕輕地捧起我的面頰,我迷茫地望著他。他微笑著說道:“怎麼了?有心事了?”我掩飾著說道:“皇上命儘快復旨,你還不抓緊時間?”他輕嘆說道:“皇阿瑪的旨意是不要查了。”我困惑了。他繼續說道:“如果認真查,只會查到毓慶宮,而絕查不出鐵證到太子頭上,只能不了了之。而廢太子之事餘波未平,皇阿瑪不想在朝上再起波瀾。內有積弊,外有強敵,朝廷再有動盪,皇阿瑪疲於支應,再有萬一,大清江山就危險了。”天下系之於一人?我並不贊同他的觀點,改朝換代,事物興替,再正常不過的事物規律!何況我是後世之人,康熙御極六十一年,大清王朝還有兩百餘年的壽命,胤禩的顧慮之於我不值一提!我硬硬地頂上去,說道:“沒見過父親置孩子的安危於不顧!”胤禩苦笑道:“這就是帝王之家!皇阿瑪是君父,先是君,後是父!十四弟沒事,皇阿瑪就不能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不能進一步,就不必掀起風波!”可是胤禎出事了,再做什麼都晚了。他們都是帝王心,我的淚慢慢模糊了雙眸。
胤禩抬起手,撫去我的淚珠兒,說道:“我們的心是不是太狠了?你害怕了?不要怕!有我!有十四弟!有你阿瑪和一等忠勇公的爵位!有佟家的世代簪纓!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平安自由地生活!”他的指尖涼涼的,直觸到我心底最敏感最嬌嫩的地方。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可以平安自由地生活嗎?現在我可以有你,有胤禎,有阿瑪保護,一旦那天到來,誰來保護你們?你們是風雨中飄零的枯葉,秋風秋雨愁煞人!一及二,二及三,推而廣之,我的愁緒化作淚雨湧了出來。
胤禩有些手足無措。他遞過帕子,說道:“不哭!你在婉鳳那裡吃虧的時候,都不曾哭過。現在更不該哭了。”我用力地抹著眼淚。他嘆道:“萱兒,世事難料,沒有多少可以我們自己掌握的!盡人力而聽天命……”我哽咽著說道:“你也參禪了?我沒記得你有向佛的愛好!”他啞然失笑,說道:“蒙古四十九旗,衛拉特蒙古,前藏後藏,都信奉黃教,我不得不有所涉獵。”原來向佛除了無聊地消磨時間,還有一層是統治的需要。想來他們兄弟的課業中,都有佛學這項,而雍正大人則上升到愛好的高度!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用力地抹臉。胤禩輕輕理了理我額前的亂髮,說道:“又好了?你不必過度擔心!不管什麼情況,我們都會竭盡全力護你周全。我力有不逮,還有別人!”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嘆息著把頭埋進了臂彎。胤禩悄然離去,風中傳來他若有若無的輕嘆。
次日一早,胤禎就過來了。看著他生龍活虎的樣子,我驚訝地半日沒回過神兒來。胤禎笑道:“沒見過爺?爺太英俊了?還是紫萱格格芳心……”我紅著臉從小秋手裡接過茶碗,重重地擺在他面前,說道:“十四爺請喝口茶潤潤,再自戀也不遲。昨兒誰像只病貓一樣窩在禪床上?”胤禎笑道:“少奚落爺!爺就不能硬充好漢?走!爺帶你瞧瞧‘花開現佛’。”我笑道:“你太不敬鬼神了。‘花開現佛’自當虔誠瞻仰,說得如此隨意,當心舉頭三盡有神明!”胤禎笑道:“青黃相間,爺該信哪一宗呢?”這真把我問住了。胤禎笑道:“慢慢想,回京之前,隨時可以找爺來辯。”我故意氣胤禎,說道:“不。回京之後我請了雍親王,再來和你打機鋒!”胤禎立刻青筋暴起。看他氣得怔怔的樣子,我忙說道:“說笑罷了!我不敢輕拈你四哥的虎鬚!”他才晴朗起來。
我們剛要出門,佟貴妃適時出現了,笑著對胤禎說道:“十四阿哥大愈了?”胤禎行禮答道:“我覺著今兒好些了,謝佟貴妃關心!”佟貴妃說道:“聽說有人在十四阿哥的傷藥做手腳,害得我這白擔心了幾日!”胤禎冷淡地說道:“佟貴妃費心了。”佟貴妃略有些乾澀,說道:“十四阿哥找我們萱兒做什麼?”胤禎控身答道:“請萱兒去禮佛。”佟貴妃笑道:“巧了。我想帶萱兒焚香禮佛!十四阿哥好生養傷吧,就不勞煩了!”胤禎眉頭一挑,說道:“皇阿瑪命我帶萱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