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馬車的顛簸比乘飛機去香港還難受。那種是發動機的轟鳴使人煩躁,而現在是吱嗄聲加波浪起伏——兩重難受。我本就心情不好,更加煩躁了。我騰地坐起來,唬了雲英一跳,忙問道:“格格有什麼吩咐?”我說道:“我們去瞧十四阿哥。”雲英不敢勸,吩咐車伕加快速度。
幸而胤禎的車輛在後隊,我們很快就趕上了。小順子瞧見我們趕過來,一臉驚喜,急忙隔著車窗稟報。我登上十四的車駕,就見他蔫蔫地倚靠在壁板上,嘴唇青紫乾澀,緊緊地裹著他的紫貂裘,已然不是昨夜指揮若定的大將軍了。我坐到他身邊,問道:“燒退了嗎?”他的眼裡也是喜悅,說道:“還沒呢。”聲音有些嘶啞。我沒話可說,又問道:“太醫開的藥吃了嗎?”他說道:“服過了。沒一點效驗。”我笑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他笑道:“哪裡是病?就是受了箭傷!你說得對,有朝一日,爺會連本帶利的收回來!”我也笑了,說道:“別發狠了!還是想想怎麼把你的傷趕快養好。你的責任重大!如果你的傷不好,聖駕的護衛缺少保障。皇上頭一回派你當戍衛阿哥,你就因為沒用的事兒受傷而不能履行職責,當心皇上以後不用你了。”他的眼神一緊,急著坐起來。我忙按住他的手笑道:“我一句玩笑話,你當真了?放心吧!皇上會看得很深、很遠!這件事會增加你的重要性,皇上以後會更加倚重你的!你還是安心養傷吧。”
胤禎反手握住我的手,說道:“爺到底該聽你哪句話?”我羞紅了臉,想抽回手,他的力氣很大,我拽了兩次都沒拽回來。如果不是他手心滾燙,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發燒了!我悄聲說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他頑皮地笑道:“你喊吧!省得爺費神思,想著怎麼向皇阿瑪請旨了!”我連羞帶惱,狠狠給了他一拳。車廂太窄,他哪裡能閃得開?非但如此,他的左臂又撞到擱板上,痛得他立刻滴下黃豆大的汗珠兒。他忙咬住嘴唇,壓住痛叫。他鬆開我的手,扶住自己的左肩,蜷縮成一團。我忙扯下帕子,替他擦拭額上的冷汗,過意不去地說道:“很痛吧!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其實是……,你可以不閃……”他忍著痛,說道:“沒事兒!不太疼!”我更過意不去了,不經意湧起難受的滋味了。
胤禎的額頭也很燙,剛才我還當他緊張得手心發熱呢!我忙扶他躺下,吩咐小順子弄了壺熱水,洗了白棉布,替他敷額頭。他啞著嗓子說道:“叫奴才們做。”我笑道:“是你趕我走的!”他忙說道:“爺沒有!唉!還是你在這兒給爺當丫頭吧!”我又洗了一塊,替他換了,正碰上他明亮的眼睛。我小心地避開他的目光,繼續專心地洗白棉布。他望著我被燙紅了的指節,輕聲說道:“萱兒!謝謝!”
第六十六章 射虎川(上)
我們又走了五天,才到達五臺山。我以為太子會藉著胤禎受傷,再生事端,出乎我的意料,一路平安無事。可有事的是胤禎,他的傷時輕時重,反反覆覆,整個人也瘦了一圈兒。康熙下旨責打了隨駕的太醫,可治標不治本。胤禩略沉得住氣些,胤礻我和胤祥焦急的神情已經掩飾不住了。現代社會感染併發症,如果醫治不及時,都會有性命之憂,何況於古代。我也急了,倒是胤禎百般安慰我。
終於到了射虎川,康熙下令駐陛羅目侯寺。我們也獲得休整的機會。躲過佟貴妃的耳目,我又去看胤禎。他靠的禪床上,神情委頓,一見我來了,又精神起來。可巧太醫也來換藥,胤禎叫我出去,我不肯就坐在旁邊看著。太醫小心地解下纏胤禎胳膊上的白布,就見瘡口已經化膿,流出黃水。太醫小心地擦拭著膿血,然後取出一塊黑黑的膏藥就要往上糊。我沒來由地不舒服起來,胤禎每日習武,身體又強壯,按說只要傷口按時消毒,就應該結痂癒合的,怎麼會在大內良藥的治療下,反而化膿了呢?
我站起來笑道:“我來替十四阿哥上藥吧。”太醫垂頭說道:“格格行嗎?”我笑道:“前期太醫都做過了,剩下就是把藥塗上再纏好紗布嗎?我能行!”太醫躬身說說道:“十四阿哥千金之軀,奴才不敢有絲毫馬虎。格格一定要做,奴才在旁邊幫忙吧。”我笑道:“不放心我?我有那麼笨嗎?”我使眼色給胤禎,他便笑道:“格格能行。你下去吧。”太醫還想說話,他沉下臉來,說道:“你們把爺的傷都拖到這個程度了,格格動一下手,還能壞到哪兒去?”太醫忙叩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正在這時,胤禩和胤礻我進來了。問明緣故,胤礻我說道:“還不退下?等著你十四爺拿你當出氣筒呢?好容易紫萱格格關心我們寶貝十四弟,你就敢攔著擋著!當心你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