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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站起,扔了書,又急忙回身扶住差點帶翻的椅子,漲紅著臉說:“……這麼晚了還勞動先生,真不好意思。翠兒,準備好了嗎?端上來呀!”

丫鬟翠兒將四碟小菜,一壺酒,一副杯碟碗筷擺好,退了下去。巧月又重新抹過碟兒筷兒,提壺斟酒,雙手捧杯,說:“薄酒淡菜,不成敬意,請先生滿飲此杯。”

仇家接過,一飲而盡,剛想開口請小姐坐下同飲,又趕緊嚥了回去。他自嘲地差點笑出來,一個千金小姐陪你坐坐就不錯了,俗眉俗眼的臭男人,還敢請人家同席共飲?巧月又斟上酒,欲說還罷,吞吞吐吐地問:

“……我這病……真的能治好?……先生真的有把握?”

“小姐的病是由肝氣不舒引起的,憂鬱傷肝,外邪內侵,肝傷脾,脾傷胃,導致足陽明胃經受損,見於手足,這病有名,叫做鵝掌風。我和兆老爺說過,只要有名,病就好治。不怕小姐笑話我說話太滿,我真的有把握,有十足的把握。”

“那麼,先生為什麼要先開家豆腐坊呢?該不是行醫的本事不大,得靠賣豆腐才能勉強餬口,湊合著喝口稀粥吧?”

仇家笑了,有點不情願地說:“按說天機不可洩露。我只能告訴小姐,有些藥料要從豆腐裡找。”

“後天能按時開業?”

“能。後天辰時末巳時初,請小姐準時趕到,我會把一切都準備好的。”

一時無話,沉默了好久。沉默中巧月似乎又想起什麼,張張嘴,沒說出來,臉“騰”地紅了,油燈下看得請清楚楚。一陣薰風從窗外吹來,帶著榴花的甜香,軟綿綿柔膩膩地瀰漫在室內,繚繞在室內,油燈在跳,牆上的人影在晃。

良久,巧月悠悠地說:“先生獨身在外,還該找個丫鬟僕婦什麼的,幫著打理起居……不行的話,先收…收…收用…用個丫鬟……也還方便些……”

仇家啥子也沒說,這樣的話題讓他咋個接茬呢。

回家的時候,已近亥時末刻。還沒進門,仇家就聽到院子裡熱鬧成一鍋粥,彷彿是亂糟糟的集市搬到了家裡。

豆腐仇家 (4)

( 一 )

春天,很難遇上這樣一個好天兒。多少日子沒得邂逅的太陽,終於擠破雲層,一掃接連數月的陰霾淫雨,露出燦爛的面龐,剛剛起床的少婦模樣,眉開眼笑,滿臉紅潤,略帶羞澀,慵慵懶懶依在山頭,晴朗得讓人心醉,讓人心癢。還沒到中午就熱起,棉袍穿不住了,氈帽戴不住了,熱得人們只想往樹蔭涼裡鑽。烏蒙山麓的天氣就是這樣,天陰下雨賽嚴冬,太陽一出甑子蒸,也不管是春是夏,是秋是冬。

屈指算算,昨天才過的驚蟄,剛一說熱,咋就一下子熱成這樣?仇家甩一把汗,脫掉棉袍,夾在腋下,加快了腳步。上頓飯還是頭天早上吃得呢,早餓了,得快點進城踅摸點果腹的東西。

遠遠地瞭見北門了,就連城門樓子上的“迎恩”二字都看得隱隱約約。路邊坡上三三兩兩的農夫背糞,耘草,刨坑,點種,忙忙碌碌種洋芋,溪邊水裡三三五五的兒娃子光胴胴的赤著屁股戲水,也有七七八八的姑娘媳婦溪邊洗涮,熱風裹著嘰嘰嘎嘎的笑聲,不時飄過來。

走著走著,仇家嚇了一跳。道旁僵臥著一具路倒兒,渾身上下溼淋淋得蜷在車道溝裡,一動不動,差點絆他一個跟頭。仇家蹲下去,搬過腦殼看看,髒髒的小臉上慘白中透出黢青,嘴唇一片青紫,只是鼻子似乎還在微微煽動,拿起手腕,三個指頭搭上去。嗯?脈搏還在,人沒有死,有救。仇家索性一屁股坐下,盤起腿,仔仔細細摸起脈來。

指下的感覺如緊繃蹦的繩索,被人用了大力氣胡亂撥動著,左一下右一下,隨心所欲,沒個準頭,這是緊脈無疑了。《素問》有曰,緊乃熱為寒所束。《脈經》上說,諸緊為寒為痛,人迎緊盛傷於寒,氣口緊盛傷於食,尺緊痛居其腹。中惡浮緊,咳嗽沉緊,皆主死……細細揣摸,緊脈在尺,應該是肚子痛,痛得快要死了。

仇家疑惑了,肚子痛又能痛死人的症狀並不多,也就那麼幾種,絞腸痧、石淋、癃閉、奔豚……可是,奇了個怪喲,哪個也不象嘛。仇家把他抱起來,將那水淋淋的破棉袍脫去,打算拿自己的棉袍先給他裹上。

突然,他想起十年前聽一個獵戶說,有這樣一種病,也是肚子痛,山裡人叫墦症,只要遭上必死無疑。他查過書,能找到的書都查了,沒有看到記載,也問過同行前輩,沒人知道,想筆錄下來,可是就連這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仇家想,大概這種病發得急,死得快,根本來不及找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