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出八個隸書黑字:“國恩家慶,人壽年豐。”兩扇大門開在裡面,門上各站了一位手執大刀的頂天立地的彩色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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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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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止了,空氣還是跟先前一樣地冷。夜來了,它卻沒有帶來黑暗。上面是灰色的天空,下面是堆著雪的石板地。一個大天井裡鋪滿了雪。中間是一段墊高的方形石板的過道,過道兩旁各放了幾盆梅花,枝上積了雪。
覺民在前面走,剛剛走上左邊廂房的一級石階,正要跨過門檻進去,一個少女的聲音在左上房窗下叫起來:“二少爺,二少爺,你們回來得正好。剛剛在吃飯。請你們快點去,裡頭還有客人。”說話的婢女鳴鳳,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腦後垂著一根髮辮,一件藍布棉襖裹著她的苗條的身子。瓜子形的臉龐也還豐潤,在她帶笑說話的時候,臉頰上現出兩個酒窩。她閃動著兩隻明亮的眼睛天真地看他們。覺慧在後面對她笑了一笑。
“好,我們放了傘就來,”覺民高聲答道,並不看她一眼就大步跨進門檻去了。
“鳴鳳,什麼客?”覺慧也踏上了石階站在門檻上問。“姑太太和琴小姐。快點去罷,”她說了便轉身向上房走去。
覺慧望著她的背影笑了一笑,他看見她的背影在上房門裡消失了,才走進自己的房間。覺民正從房裡走出來,便說:“你在跟鳴鳳說些什麼?快點去吃飯,再晏點恐怕飯都吃完了。”覺民說畢就往外面走。
“好,我就這樣跟你去罷,好在我的衣服還沒有打溼,不必換它了,”覺慧回答道,他就把傘丟在地板上,馬上走了出來。
“你總是這樣不愛收拾,屢次說你,你總不聽。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覺民抱怨道,但是他的臉上還帶著笑容。他又迴轉身走進房去拾起了傘,把它張開,小心地放在地板上。
“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覺慧在門口看著他做這一切,帶笑地說,“我的性情永遠是這樣。可笑你催我快,結果反而是你耽擱時間。”
“你總是嘴硬,我說不過你!”覺民笑了笑,就往前走了。覺慧依舊帶笑地跟著他的哥哥走。他的腦海裡現出來一個少女的影子,但是馬上又消失了,因為他走進了上房,在他的眼前又換了新的景象。
圍著一張方桌坐了六個人,上面坐著他的繼母周氏和姑母張太太,左邊坐著張家的琴表姐和嫂嫂李瑞珏,下面坐著大哥覺新和妹妹淑華,右邊的兩個位子空著。他和覺民向姑母行了禮,又招呼了琴,便在那兩個空位子上坐下。女傭張嫂連忙盛了兩碗飯來。
“你們今天怎麼回來得這樣晏?要不是姑媽來玩,我們早吃過飯了,”周氏端著碗溫和地說。
“今天下午朱先生教我們練習演戲,所以到這個時候才回來,”覺民答道。
“剛才還下大雪,外面想必很冷,你們坐轎子回來的嗎?”張太太半關心、半客氣地問道。
“不,我們走路回來的,我們從來不坐轎子!”覺慧聽見說坐轎子,就著急地說。
“三弟素來害怕人說他坐轎子,他是一個人道主義者,”覺新笑著解釋道;眾人都笑了。
“外面並不太冷。風已經住了。我們一路上談著話,倒也很舒服,”覺民客氣地回答姑母的問話。
“二表哥,你們剛才說演戲,就是預備開遊藝會的時候演的嗎?你們學堂裡的遊藝會什麼時候開?”琴向覺民問道。琴和覺民同年,只是比他小几個月,所以叫他做表哥。琴是小名。她的姓名是張蘊華。在高家人們都喜歡叫她做“琴”。她是高家的親戚裡面最美麗、最活潑的姑娘,現在是省立一女師三年級的走讀生。
“大概在明年春天,下學期開始的時候。這學期就只有一個多禮拜的課了。琴妹,你們學堂什麼時候放假?”覺民問道。“我們學堂上個禮拜就放假了。說是經費缺少,所以早點放學,”琴回答道,她已經放下了飯碗。
“現在教育經費都被挪去充作軍費用掉了。每個學堂都是一樣地窮。不過我們學堂不同一點,因為我們校長跟外國教員訂了約,不管上課不上課,總是照約付薪水,多上幾天課倒便宜些。……據說校長跟督軍有點關係,所以拿錢要方便一點,”覺民解釋說。他也放下了碗筷,鳴鳳便絞了一張臉帕給他送過來。
“這倒好,只要有書讀,別的且不管,”覺新在旁邊插嘴道。
“我忘了,他們進的是什麼學堂?”張太太忽然這樣地問琴。
“媽的記性真不好,”琴帶笑答道,“他們進的是外國語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