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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事情表示十分惋惜。

“我看,三哥的話也有道理,無論如何此風不可長,”克安摸了一下他的八字鬍沉吟地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不能忘記‘明哲保身’的古訓啊。還是見機行事的好。”

克定和克安兩人走進裡面去,一路上還在談論連長太太的事情。覺英、覺群、覺世也跟著進去了。覺民和覺慧也慢慢地往裡面走。他們剛走進去,又發見在堂屋裡以克定為中心聚集了一些女眷。自然克安也在場。他們知道這些人在那裡說些什麼,便也慢慢地走過去,果然克定重複地說著剛才他在大廳上說過的一番話。他們覺得沒有意思,正要走開,恰好覺新在這時候回來了。於是克定又把這件事情告訴覺新,並且說克明的處置未免操之過急。出乎意料之外,覺新卻回答道,不要緊,他有應付的辦法。原來他有一箇中學同學,在新入城的張軍長那裡做秘書。今天他在商業場裡遇見了那個同學,同學向他說起新入城的軍隊要駐紮民房的事,答應回到司令部以後送一張告示過來。然而眾人還不放心,要覺新馬上寫信去索取。覺新連忙到房裡去把信寫好,叫袁成送去。但是這也還不能使眾人安心。眾人還是心上心下的,害怕送信的袁成還沒有回來,一連兵就開進來了。而且那一連兵是為了復仇而來的,事後雖然拿到張軍長的告示也沒有用了。眾人愈想愈害怕,大家都暗暗地抱怨克明不該把那個女人趕走。袁成去了好久還沒有回來,公館裡的人更急得不得了。果然不久,就有一個背槍的兵來到公館門口,不客氣地在“人壽年豐”的木對聯上貼了一張白紙條,寫著“×師×旅×團×營×連×排駐此”的字樣。聽見這個訊息,不說克安、克定等人嚇得沒辦法,連克明也有點緊張。幸好那一排兵還沒有趕到,袁成就把告示拿回來了,大家才放了心。克安和克定親自出去扯去木對聯上的紙條,又把告示貼在大門口,告示上面寫的是:“軍長張令:此係民房,禁止駐兵。”

於是大家的心情寬鬆了,這一天很平靜地過去了。晚上眾人很早就睡了,而且睡得十分安穩。只有克定一個人睡不著,他在回想白天的事情。他雖然睡在妻子沈氏的旁邊、可是他的眼前閃耀著那雙媚人的眼睛。他總是把它們揮不去,它們永遠現在他的眼前,而且逐漸擴大,整個動人的面貌都顯露出來了。這張臉突然出現在他的眼裡,的確是一個新的發見,在以前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美麗的臉和這樣媚人的微笑。事實上正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所以這張臉給了他一個很深的印象,而且在他的眼裡變成不可抗拒的了。他忽然想起這是可恥的,他不應該想那種女人,實際上他卻不能不想她。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為什麼這是可恥的呢?爹不是還有陳姨太嗎?難道要我跟這個大嘴巴的矮胖子過一輩子嗎?”他想道,便側過臉厭惡地看了沈氏一眼,沈氏正發出很輕微的鼾聲。“不要緊,爹不會罵我的,”他一個人自言自語,滿意地微笑了。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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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張升來把張太太和琴接回家去。梅也說要回家,卻被周氏留住了。就在這天下午,錢太太突然坐了轎子來拜訪周氏。太太們本來是善忘的,況且她們還是遠房的堂姊妹。在分別了幾年之後她們完全忘了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錢太太的來訪得到了周氏的熱誠的歡迎。她們親切地談著別後的一切。她們又坐下來打牌,梅和瑞珏也參加了。後來覺新從商業場回來,瑞珏便起來讓他打。他恰恰坐在梅的對面,他們很少說話,只是偶爾交換一瞥憂鬱的眼光。覺新的心完全不在牌上,他時常發錯牌,瑞珏看出來,便站在後面給他指點。他也時常回過頭去看她。兩個人的態度很自然,但又很親密。梅在對面看見這個情形,心裡感到一陣痠痛。她想,要是當初母親知道她的心事,現在她也不會落在這種淒涼、孤寂的境地裡面。看見他們那種親密的樣子,她又想到自己的不幸的生活以及以後的寂寞淒涼的歲月,她再也不能夠忍耐了。牌在她的眼前晃動起來,她的心痛得厲害。她便站起來請瑞珏替她打牌,說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一會兒。瑞珏溫和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說什麼,便坐下去。她慢步走出房門的時候,瑞珏還兩次抬頭看她的背影。

梅回到淑華的房裡(這幾天她就在淑華的房裡睡),房裡正好沒有人,她便躺在床上把前前後後的事情仔細地想了一番。她愈想愈傷心,終於忍不住摸出手帕矇住眼睛低聲哭起來。她哭了許久,似乎心上輕鬆了許多。但是過去和現在的一切沉重地壓在她的心上。她覺得身子軟綿綿的,四肢沒有力氣。後來她漸漸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