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仍然不清楚,安得蒙當初接受秘密審查是因為C的不信任,還是他主動提出這個要求?
就像我一直說的那樣,我從來沒有真正明白他在想什麼。
夾板打了石膏,哪裡都不能去,我被要求在床上躺三個月,只能天天給阿諾德的小表弟補補數學,無所事事。阿諾德表示要監督小屁孩學習,有空時就坐在我病房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他大部分時間都顯得很愉快,架著金絲眼鏡,笑眯眯的學者風範。
4月9日,希特勒發動“白色閃電”,攻佔丹麥和挪威。
5月10日德國啟動“曼斯坦因計劃”,繞過馬其諾防線入侵比利時、荷蘭和盧森堡和法國。
5月15日荷蘭投降。
5月10日,張伯倫首相辭職,丘吉爾上臺。
全英國人民都在廣播裡傾聽:
“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場極為痛苦的嚴峻的考驗。在我們面前,有許多許多漫長的鬥爭和苦難的歲月。”
“你們問:我們的政策是什麼我要說,我們的政策就是用我們全部能力,用上帝所給予我們的全部力量,在海上、陸地和空中進行戰爭,同一個在人類黑暗悲慘的罪惡史上所從未有過的窮兇極惡的暴政進行戰爭。”
自此,蔓延歐洲大陸的綏靖政策正式結束,戰爭才真正開始。
這個月起英國開始組建國民自衛隊,增強我們自己的防衛力量。倫敦街頭隨處是演習,每個小孩都開始學習使用防毒面罩——據說納粹的武器包括神經毒氣。
我最終只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5月13日,彼得來找我,遞給我一份安得蒙的檔案。
冷冰冰藍眼睛的副官,萬年面癱臉。他一站在我床頭所有的漂亮護士妹妹都自動消失了。
“艾倫。”
“呃?”
“你看報紙了。”
“我只看《泰晤士報》。”
他頓了頓,彷彿在猶豫。
“加西亞先生把輿論壓下去了……如果,我是說如果整個事情是個一圈套,並不代表他能推算到每一個環節。他沒有想到你會成為人質。他堅持一個人進入著火的建築救人,老實說我認為這種行為衝動而愚蠢,是當時所有選擇中最糟糕的一種——但是這能最大限度保證琳娜不殺你。艾倫,希望你能理解他。”
我點點頭。
五月倫敦的天空蔚藍高遠,有鴿群一圈一圈的盤旋。
我拆開安得蒙給我的東西,是一份白廳給情報局的檔案影印件。
親愛的 C:
請務必於6月底完成“迷”之破譯機的製作,或者提供能與之等量的密碼破譯速度。
溫斯頓·丘吉爾
檔案後面跟著另一行潦草批字。
請轉軍情六處政府密碼學院,艾倫。卡斯特。(C)
安得蒙把這份檔案的影印件給我後第二天,我回到了普林頓莊園。
安得蒙的美女助理安妮來接我,檢查了所有隨身攜帶的物品。我腿上打著石膏,拄著阿諾德給我找了柺杖,呲牙咧嘴的上了情報局派來的車。阿諾德抱著胳膊在一邊看笑話。他穿著深藍色軍裝,顯得英俊挺拔,眼鏡片反射下午的陽光,看不清表情。我坐進副駕駛的位置,他突然走過來,拍拍車窗。
我搖開。
他扒著視窗:“小艾倫,你興致很高啊!”
“一邊去,我腿痛得要死。”
“你在期待和安得蒙。加西亞重逢。”
我愣在那裡。
我差點忘記阿諾德的本職是心理醫生。他能透過紛錯綜複雜的情緒,看出問題的本質。我確實在期待和安得蒙的再會。
他說他愛我。
之後無論發生了什麼,我總是記得他在烈火中對我說的話。
它們彷彿被火焰一起烙進了我們靈魂深處
“我多麼希望你一直是劍橋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
“艾倫,我愛你。”
“堅強點,你會活下去的。”
我沒有說話,阿諾德拍拍我的肩膀。
“小艾倫,看來那個約定我們就不用再繼續下去了。看見你在火海里抱著他,我就知道不用繼續了。你陷得太深了。”
我想看想:“我也覺得。”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看上去有點難過。
阿諾德沉默了一會兒:“shit,終於可以泡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