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又拿起關天培的呈文,遞給鄧梃楨,說到:“看後面一段。”
鄧鄧梃楨用放大鏡仔仔細細的看,邊看邊讀:“英夷現恃兩艘大船,海阿新,窩拉疑號,負隅頑抗,妄誇堅船利炮,以為護符,阻我水師。天培所部,若整師而出,遠赴外洋,併力強取,未必不可勝。惟風高浪急,風信靡常,師船若有一二損失,頗為不值。天培以為,不若以守為戰,嚴防海口,以逸待勞,百無一失也。”
“這就是認了烏龜了。”鄧梃楨在這私下議事的場合,在林則徐這老友面前也不怕失儀,說起粗話來,“什麼風信靡常,分明是自認不敵,不敢出戰。關天培真是有負聖恩。”
林則徐問道:“劍功,英夷的兵船真的這麼厲害嗎?關天培素有能將之稱,不會妄言的。”
“大人,英艦的大小,您前幾日也是見過的,火炮之猛烈,您也是知道的。船不如人,炮不如人,也就罷了。可是,學生要說,我們兵也不如人。廣東水師平日還要緝私查海,雖有種種弊端,好歹也要出海操練。八旗綠營,營務廢弛,訓練缺乏,有的連兵器都使不好,鳥銃裝彈都不會,又如何能戰。”
“無論如何,仗還是要打的。”林則徐說到,“仲因(關天培的字)乃是廣東武臣之首,我們去將他請來,和他一同商議也好。”
“仲英不是外人,直接請到書房來吧。”鄧梃楨說道。
待得小半個時辰,關天培到了。眾人敘過禮,坐定之後,林則徐說到:“仲因兄,你的呈文,我和鄧大人都看過了,你說要嚴防海口,此次請你前來,就是要問問具體的方略。海上真的不能戰麼?”
“下官以為,英夷堅船利炮,海上實在不能戰,只得嚴守海口。”
“你可有什麼方略?”
“下官知道制臺和欽差大人要過問,特地畫了圖來,大人請看。”關天培把地圖鋪在茶几上,用手指點。
“珠江入海口,以香港和澳門為外線,經伶仃洋經虎門虎門到獅子洋,此為中路,也是防守的主線,我們可在香港對岸的九龍官湧,建起兩座炮臺,扼守此地。”
關天培又手指澳門,“澳門關閘以北,請大人駐兵設炮。由此,香港和澳門猶如張開的一對巨拳,護住了廣州外海,此兩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英夷別無他法,只有迅速突入內洋,直取虎門。”
“虎門,恰恰是我廣東水師重兵所集,仲因即駐節於此,此地建有炮臺九座,兵丁千人,戰時可加倍。”鄧梃楨在一旁補充說。
“虎門要塞,我等經營已久,可謂堅不可摧,英夷在虎門受挫,定然鼠竄,到時,官湧炮臺和澳門關閘炮臺再關門打狗,成三面圍剿之勢,到時,便可全殲英夷。”
林則徐輕撫長鬚,說到:“好,好,如此佈置,別說之後兩艘兵船,我看就是有10艘兵船,也休想討得好去。”
鄧梃楨在一旁說到:“仲因不愧能將之名。”鄧梃楨現在覺得找到了對付英軍的辦法,便又口氣和緩起來。
楚劍功一旁聽了半晌,心頭著急,終於按捺不住,便先向著關天培拜了一拜,又對制臺大人施了一禮,出聲道:“大人,制臺大人,學生有一事不明,冒昧請軍門指教。”
幾位大人神色有些訝異,目光集體聚焦到這個有些冒然的年輕人的身上。林則徐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有些不滿的鄧梃楨,說道:“無妨,正當集眾智以御強敵,劍功只管說來。”
“此番英夷進寇,我方據虎門炮臺以抗,若炮臺有失,則……”楚劍功拖長了尾音,意思卻是再清楚不過,虎門炮臺之險並不足為憑。
鄧梃楨輕撫長鬚,瞥了一眼身旁楚劍功,投之以一道藐視的目光,這才開口接腔:
“大人明鑑,且觀我虎門9個炮臺的佈置,可謂互為犄角,英艦不犯我虎門則罷,倘若敢冒入江口,必身受我炮臺多面夾攻。英夷的那些小艇自不必說,即使二艘大艦,也是萬萬經受不住的。”
語畢,鄧梃楨的目光在楚劍功的臉上足足巡視了一番,頗有“小子,你還嫩吶”的意思,楚劍功一直以來,在林則徐和他面前吹噓英夷的厲害,他已經頗為不滿了,但礙於楚劍功和林有師徒之誼,一直不好說什麼。
楚劍功目不斜視,對此視若未見,又趨前一步,沉聲進言道,“大人,軍門,鄧制臺方才所言,皆是假定我大炮火力及得上英艦,若是有誤,則虎門危矣~”
此言一出,鄧梃楨眉宇間對楚劍功的鄙夷的又添了幾分。關天培也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子根本是不懂軍務,滿嘴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