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背景板的明忠、明誠聞聲而動,一人去請陸念稚拿名帖,一人則吆喝著杜府家丁,湧下臺階“請”死傷家屬動身上路。
杜記瓷窯在城郊,屬於廣羊府直轄縣的管轄範圍,要打官司自然要往對應的地頭縣衙去打。
眾人一瞧杜府家丁這般利落架勢,便知杜府早有準備,心思各有轉換瞧熱鬧的興頭卻沒變,反而越發濃烈,提腳就紛紛跟了上去。
杜仁和杜曲見狀又是一愣。
杜振熙收起譏誚,笑容略無奈。
她無法和杜仁、杜曲解釋,方才那些刺激人的作派是她暗搓搓請教過堂子出身的竹開,現學現賣的糙話,為的就是刻意引導老蒼頭等人,將事情拐向“見官”的路數上。
唐家玩陰的,他們就玩陽的!
杜振熙揣著小心思做出副氣狠了的樣子,推著杜仁和杜曲往裡走,嘴裡哼道,“瓷窯出事又不是杜府願意的!沒得叫人潑了髒水一味服軟,有理沒理見官再分辨,杜府行的端坐的正,不怕影子斜!”
杜仁再糊塗杜曲再木納,看到明忠、明誠的行事也回過味來了。
陸念稚始終沒露面,這番行事背後要是沒有陸念稚的坐鎮,甚至示意才真是有鬼了!
杜仁心下一權衡,拉住要去追杜振熙的杜曲,沉著臉搖頭道,“東府的事,且有恩然做主。我們只管留在家中,先去陪清和院安撫你祖母是正經。”
做老子的不想趟渾水,做兒子的杜曲再擔心,也值得唯諾應聲。
散去人群的杜府瞬間清靜,城郊杜記瓷窯卻是一片混亂。
先前受杜振熙半夜指派,往瓷窯安撫窯工的管事一行人無功而返,反而叫死傷家屬“拱”回杜府門前鬧事,其實是杜振熙有意安排,刻意捉了個年輕不經事的管事出面,才好造就後來的“喊冤”局面。
現下杜振熙攆著往縣衙見官的死傷家屬路過瓷窯一看,果然就瞧見安家和唐家的馬車停在外頭。
如今杜府佔著瓷窯五成大股,安家和唐家割據剩下五成股份,瓷窯出事杜府猝不及防,自然有安家、唐家的人將訊息送到安大爺和唐加明跟前,二人各自帶了人手錢財,先就往瓷窯來,正忙著收拾爛攤子。
縣衙接了新鮮出爐的訴狀,昨晚窯爐爆炸鬧出的動靜不小,早已有縣衙官兵往現場來,半道遇上明誠並杜府家丁“請”著死傷家屬迴轉,兩廂一碰頭就直奔縣衙去。
這動靜更大。
安大爺和唐加明留下人手坐鎮現場,錯眼瞧見杜振熙墜在揚塵而去的人群后頭,雙雙上前,開口就是不贊同,“七少!這樣的事怎麼反倒鬧到要見官!”
口吻倒和杜仁、杜曲如出一撤,正常人想的都是大事化小,小事私了。
杜振熙心下哂笑,面上端著神色,照舊冷哼道,“這樣的事更不能藏著掖著,否則杜記瓷窯的名聲憑白叫人抹黑,明年還指望拿什麼競標皇商?”
正是為了明年競標,正常人才會想著要壓著安撫著啊喂!
安大爺也算是看著杜振熙長大的,見杜振熙姿態硬氣,滿腹大道理一時竟無從可說,只恨鐵不成鋼的直跺腳。
一旁唐加明眼神一閃,目光掠過杜振熙瞥向城郊官道,挑眉扯了扯安大爺的袖口。
安大爺抬眼去看,就見後頭緩緩駛來一溜馬車,當先就是印著杜府徽記的單馬大車,趕車的是明忠,顯然車內坐的是陸念稚。
再往後的車馬徽記更是眼熟,顯然是聽聞風聲,受杜府邀請而出動的十三行行會的幾位大佬。
一如高門小戶各有族群,有事先不找官府,首先找的是各家宗族,行商的也有龍頭行會,有事首先找的也是行會大佬。
杜府這陣勢,不,杜府現任家主陸念稚這陣勢,是打定主意要鬧到官家明面上了!
安大爺神色幾變,和唐加明交換個眼色,也不跟杜振熙跺腳了,抬腳就攆上那一溜車隊。
杜振熙全無被輕視的不虞,望著安大爺和唐加明飄在前頭的背影,嘴角無聲翹了翹。
人都到齊了。
現在,該輪到杜府“喊冤”了。
杜振熙攏起雙手,抱著手爐偏頭問,“我們準備好的東西和人手,都齊活了?”
緊跟她身側的桂開點頭,原本肅然的神色鬆散開來,嘴角也無聲翹了翹。
第116章 事無不可對人言
縣官老爺的嘴角卻直往下耷拉。
任誰掌慣了清閒衙門一大早被拉出暖被窩都高興不起來,何況這時節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