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行了。可是她母親卻要仔細分析,認真考慮一番。她認為她自己心裡斷定的肯定沒有偏差,這樣書來信往是老式法子,他,他的家,他家的傢俱,都需要一定的振作和翻新。這沒問題辦得到,只等——她還是不喜歡把這句不吉利的話明確說完,雖說她總是安慰自己“說說又何妨”。
回頭再說老鄉紳。如今他有事可忙了,身體又恢復到從前狀況,從前的高興勁兒也好像恢復了。假如奧斯本遷就著他一點,就很有可能父子倆重歸於好。可是奧斯本不是真的有病,便
是養成了個病懨懨的習慣,沒有做恢復元氣的努力。要是他父親勸他出去走走——更有甚者,有一兩次他父親強忍著放下架子,請奧斯本陪他出去——奧斯本便走到窗前,找點風不對、天氣不好的藉口,以此為由呆在家裡埋頭看書。要出去,也總是在家宅朝陽的一邊晃悠,那樣子老鄉紳一見就覺得他萎靡不振,不像個男子漢。然而一旦有個離家外出的機會——這一段他外出得特別勤——他立刻就來了勁,興奮得很;天上密佈的濃雲,陰冷的東風,潮溼的空氣,都算不了什麼。老鄉紳又不知道造成他這般急著要走的真實原因——那是秘密,便暗自思忖奧斯本要走是討厭哈姆利莊,討厭陪著他父親的這份苦悶無聊。
“當初實在是錯了,”老鄉紳心想,“我現在才明白。我從來不善於交朋友,總以為那些牛津劍橋之流自負清高,看不起我,把我當鄉巴佬,我就先發制人,一個也不交。可是兩個兒子上了拉格比和劍橋後,我就應該讓他們結交自己的朋友,哪怕他們交下的朋友看不起我。也就看不起我罷了,再壞能到哪兒去?如今我本來不多的幾個朋友也都去世的去世了,不來往的不來往 了,這情形放在年輕人身上,我看就悶得慌。可是再悶也別像他 這樣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我是眼看定型的人了,可他這樣有時候叫我傷心透了——傷心透了。想當初他多喜歡他的爸爸呀!我要是能把排水工程搞成了,我就給他一筆錢,讓他去倫敦,喜歡去哪兒就去哪兒。也許這樣會好一些。也許這樣會徹底墮落,但也有可能這樣會叫他回心轉意,想著家裡的老父親——但願他能這樣,但願!”
假如老鄉紳沒有在一個不合時宜的時候對奧斯本洩露了羅傑和辛西婭訂了婚的秘密,奧斯本就有可能在他們父子倆漫長而又孤寂的相處期間想說個話兒時,把他結婚了的事告訴他父
親。那是一個下雨的星期天下午,父子倆坐在空蕩蕩的大客廳裡。奧斯本上午就沒有去教堂,老鄉紳去了,現在正努力讀布萊爾的一段講道詞。他倆早已進過正餐,星期天總是吃得早。也許是飯吃得早,也許是讀講道詞,也許是下了一天的悶雨,叫他覺得這個下午長得過不完似的。他星期天的行動有一定的規矩,沒有寫成條文罷了。吃涼肉,讀講道詞,到晚禱之後才可吸菸,儘可能不考慮田裡的情況和莊稼的長勢,儘可能穿上最好的衣服一本正經地坐在家中,早晚共去兩次教堂,誦經的聲音要高過領誦的牧師。今天雨下個不停,他下午再沒去教堂,可是,唉,連美美睡了的午覺也算上,還是過了那麼漫長的時間後他才看見他家幹活的人們沿著田問小徑拖著腳往回走,撐起了一溜傘!這最後半個鐘頭裡他一直站在窗前,雙手插在衣袋中,他的嘴好幾次縮起來要陷人打口哨的傳統惡習中,可是好幾次又控制住,趕快嚴肅起來——最後十之八九以打呵欠告終。他斜眼看看奧斯本,奧斯本坐在壁爐近旁埋頭看書。可憐的老鄉紳就像是兒童故事中的小男孩,要各種鳥獸都來陪他玩,結果每一次都被婉言拒絕,說它們很忙,沒工夫婆婆媽媽地尋開心。這位父親希望兒子放下手裡的書,同他說話。天老這麼下雨,沉悶無聊,談會兒話也好打發時間嘛!可是奧斯本.背對著他父親站在一旁的窗前,這一切根本沒看見,還看他的書。剛才他父親說今 天下午雨下得厲害,他表示同意.卻沒有順著這個話題接著談;本來按過話題,談起各種各樣的老套話,並不是件困難事。看來得來點有刺激的驚驚他,老鄉紳這麼想。正想著便想到了羅傑 和辛西婭的戀愛事,於是再不思量.隨即開口:
“奧斯本!你可知道這樁——羅傑的這樁戀愛事?”
很成功。奧斯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書,朝父親轉過身來。
“羅傑!一樁戀愛事!不,我從沒聽說這事情——我簡直不能相信——就是說,我猜是愛上——”
說到這裡他打住了,原來他心想他沒權利暴露自己的猜測,他猜到戀愛的物件是辛西婭·柯克帕特里克。
“對,是他在戀愛。你能猜到愛誰嗎?不是我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