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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部分

好痛快!『』小爺叔,你不要恭維我;你如果覺得我的話,還有點道理,那就要聽我的勸!『七姑奶奶講完君臣、父子;又談』第五倫『朋友∶』我聽說大書的說「三國」,桃園結義,劉關張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這話就不通!如果講義氣的好朋友,死了一個,別的都跟著他一起去死,這世界上,不就沒有君子,只剩小人了?『

『這話倒是。』胡雪巖興味盎然,『凡事不能尋根問底,追究到底好些話都不通。』

『原是如此!小爺叔,這天把,我夜裡總在想你的情形;想你,當然也要想到王撫臺。

我從前聽你說過,他曾勸過何制臺不要從常州逃走;說一逃就身敗名裂了!這話現在讓他說中;想來杭州如果不保,王撫臺是決不會逃走;做個大大的忠臣。不過,你要替他想一想,他還有什麼好朋友替他料理後事?不就是小爺叔你嗎?『

這話說得胡雪巖矍然動容,『七姐,』他不安地,『你倒提醒我了。』

『謝天謝地!』七姑奶奶合掌當胸,長長地舒了口氣∶『小爺叔,你總算想通了。』

『想是還沒有想通。不過,這件事倒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於是他一面跟七姑奶奶閒談,一面在心裡盤算。看樣子七姑奶奶的話絲毫不錯,王有齡這個忠臣是做定了!杭州的情形,要從外面看,才知道危險;被圍在城裡的,心心念念只有一個想法∶救兵一到,便可解圍。其實,就是李元度在衢州的新軍能夠打到杭州,亦未見得能擊退重重包圍的長毛。破城是遲早間事;王有齡殉節,亦是遲早間事。且不說一城的眼光,都注視在他身上,容不得他逃;就有機會也不能逃走,因為一逃,不但所有的苦頭都算白吃,而且象何桂清這樣子,就能活又有什麼味道?『我想通了。』胡雪巖說∶『王雪公是死定了!我要讓他死得值。』

『是嘛!』七姑奶奶異常欣慰,『原說小爺叔是絕頂聰明的人,哪裡會連這點道理都想不通?常言的道的是「生死交情」,一個人死了,有人照他生前那樣子待他;這個人就算有福氣了。』『是啊!他殉了節,一切都在我身上;就怕——。』

他雖沒有說出口來,也等於說明白了一樣——。這倒不是他自己嫌忌諱;是怕七姑奶奶傷心。然而,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以七姑奶奶的性情,自然也會有句痛快話。『小爺叔,這一層你請放心。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一切都在我們兄妹夫妻身上。』『是了!』胡雪巖大大地喘了口氣,『有七姐你這句話,我什麼地方都敢去闖。』

這話又說得不中聽了,七姑奶奶有些不安∶『小爺叔,』她惴惴然地問∶『你是怎麼闖法?』

『我當然不會闖到死路上去。我說的闖是,遇到難關,壯起膽子來闖。』胡雪巖說,『不瞞你說,這一路來,我遇見長毛,實在有點怕;現在我不怕了,越怕越誤事,索性大膽去闖,反倒沒事。』

第二章

由濟河出長江,經崇明島南面入海;一共是十八號沙船,保護的洋兵——最後商量定規,一共是一百十二個人,一百士兵,大多是『呂宋人』;十二個官長,七個呂宋人,三個美國人,還有兩個中國人算是聯絡官。分坐兩號沙船,插在船隊中間。

胡雪巖是在第一條船上。同船的有蕭家驥、李得隆、郁馥華派來的『船老大』李慶山;還有一個姓孔的聯絡官。一切進退行止,都由這五個人在這條船上商量停當,發號施令。一上船,胡雪巖就接到警告,沙船行在海里,忌諱甚多,舵樓上所設,內供天后神牌的小神龕,尤其不比等閒。想起『是非只為多開口』這句話,胡雪巖在船上便不大說話,閒下來只躺在鋪位上想心事。但是,別人不同,蕭家驥雖慣於水上生活,但輪船上並無這些忌諱;姓孔的更不在乎;李慶山和李得隆識得忌諱,不該說雖不說,該說的還是照常要說。相形之下,就顯得平日談笑風生的胡雪巖彷彿心事重重,神情萬分抑鬱似的。

於是姓孔的提議打麻將,蕭家驥為了替胡雪巖解除寂寞,特地去請他入局。

『五個人怎麼打。除非一個人做——。』

說到『做』字,胡雪巖縮住了口;他記起坐過『水路班子』的船,『夢』是忌諱的,要說『黃粱子』,便接下去∶『除非一個人做黃粱子。』

蕭家驥一楞,想了一下才明白,『用不著。』他說,『我不想打。胡先生你來,解解厭氣。』於是胡雪巖無可無不可地入了局。打到一半,風浪大作,被迫終止;胡雪巖又回到鋪上去睡覺,心裡不免忐忑不安,加以不慣風濤之險,大嘔大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