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一下,看到齊飛其實一直在前面,忙叫:“右邊” 。往左雖然是公園大門,但是高悅想門口人那麼多,肯定衝不出去。右邊是公園深處,人少,也許有機會。
路上就幾對散步的老頭老太,不構成威脅。高悅和齊飛跑得飛快。他的跑步成績其實一般,但是那天簡直象野狼一樣不知疲倦,出去很遠速度不減。他看到路邊古城牆下有破舊的倉庫,這裡兩人以前來過,還討論過城牆的結構。齊飛對他嚷:“城牆” 。
古城牆有很多缺口,他們沿著爬上去。回頭看,趕來抓人的到了城牆下,也許覺得追不上了,罵咧咧地停步。
高悅和齊飛不敢大意,沿著城牆跑跑走走很久,天已經全黑透了,才找了個缺口的地方下去,穿過一個垃圾場荒地,終於腳踏實地,融入小巷之中。
小巷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高悅背靠小巷的牆,發覺自己心跳得象要爆炸,簡直幾米之外都聽得到,腿軟得象麵條,耳朵嗡嗡叫,喉頭髮甜、發乾,噁心,想吐,但是乾嘔一絲吐沫都沒有。齊飛似乎好點,但是也不行了。他看高悅想坐下休息,拉住他,說:“慢慢走,你這樣猛坐不行的” 。高悅一句話都懶得說,扶著齊飛的肩膀一瘸一拐走,
小巷的出口是條大馬路,車水馬龍,燈火通明。馬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說說笑笑,逛街購物。兩人從黑暗的巷子裡狼狽地出來,看著這樣的盛世繁華,恍如隔代。
齊飛想趕快回學校。高悅實在走不動,哀告:“坐一會,我真不行了” 。他們進了一家小吃店,買了些點心茶水。過了很久,高悅驚魂方定,理智、思維回到了軀體之內。他的手、腿控制不住地抖。齊飛也一直不說話。
高悅後怕地說:“幸虧跑掉了,要不然鬧到系裡、學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如果再通知家長,我們就完蛋了” 。齊飛平時神氣活現,那時卻悶悶不樂、幾乎哭了:“別說了,如果我媽知道,我就毀容” 。齊飛的父母分居,他媽一個人把他養大很不容易。高悅理解:“是啊,就算要跟家裡說,也絕對不能這麼被動地讓他們知道” 。
高悅又說:“我跟你講,你以後在外面機靈點” 。齊飛點頭。高悅接著說:“我讓你走,你等我幹什麼,幸好這次我們倆都跑了,要是全陷進去,說不定被打一頓還要罰款、丟人” 。他接著解釋自己的邏輯:“我們倆只要走了一個,另一個就算被抓住,也可以死不承認,他們反正沒有對證” 。
齊飛從來沒想這麼多,表示同意:“確實是這樣” 。過了一會,又不忿起來:“其實我們為什麼要跑,就是打架,我們兩個對他們兩個,還不一定誰輸呢” 。高悅以前在圈子裡聽說過一些故事,雖然也是一知半解,但是正色教育齊飛:“你別糊塗,老一些的人傳授經驗,說遇到這種情況,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抱著頭忍著,別還手。你見嫖客、□被抓,哪個不是老實捂臉低頭?嚴重起來可以勞改的” 。齊飛被嚇住,沒說話。
權益運動
高悅覺得自己話太重,安慰齊飛:“其實就算我們被抓住,也不是沒辦法。如果實在秀才遇到兵,抵賴不掉,我可以說是老薑單位的人或者他表弟,拉下臉求老薑出證明撈我們出去,老薑應該會幫忙”。齊飛聽了,臉色好一些。
高悅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和齊飛一樣窩火。他平時沒心沒肺,老子天下第一,那天覺得自己特別渺小、下賤,屬於賤民,是可以在大街上給人追打的。
回學校的路上,他和齊飛話都不多。他看著車外熱鬧的世界,想:不管一個人多有正義感、多有道德,在大街上無故打人、抓人就是不對。一個人,無論多麼□、下流、多麼反動、多麼沒出息,都應該有坐在公園裡不捱打的權利。這個世界就應該這樣。
晚上回去高悅草草洗了臉睡覺。第二天早上,他才起身,大叫一聲又栽回床去,左側的腰疼得全身不能動。同宿舍的麻子跟高悅交情最好,趕快過來問。高悅趴下,麻子掀開他的背心一看,吃驚地說:“你腰上怎麼黑了一大塊” 。高悅心知肯定是昨天掙扎中不知什麼時候被打的,居然一直不知道。他不願意把事情搞大,強笑著大事化小:“昨天在食堂撞了一下櫃檯,受傷了” 。麻子說:“不象撞的,好大一片黑” 。高悅實在沒心情敷衍下去,沉著臉說:“就是撞的。我休息一天就好” 。麻子迷糊地走開。
高悅躺了半天,好容易爬下床上廁所,發現肩膀、背痠痛,雙手脫力、發抖,腿也一樣,撒尿只能坐在馬桶上。他給齊飛打電話,齊飛說他還好,雖然也肌肉發酸,但是沒那麼嚴重,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