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青石板連線著粉牆黑瓦的屋舍,這一切都被冬日的雨水刷洗得格外乾淨。河面上錯落著悠然的漣漪,畫舫在漣漪中前行,直到停在私家的河埠前。
這是巽國之南的小鎮渠陰,一如尉遲曉記憶中的故鄉,江南煙雨,如夢似畫。她抬起頭就能看到遠處的薄霧隱藏中的山巒與白塔。
此時鴻嘉八年的十一月還沒有結束,唐瑾將朝中諸事交待好,又請了一位名醫隨行,帶著護衛從人數百之眾,來到了這個不起眼的小鎮。
鎮上的人十幾天前就知道,泉亭王要帶王妃來此養病,特意買了鎮子上餘鄉紳家的大宅翻修,餘鄉紳沒有絲毫的不樂意,有人看見餘鄉紳拉著一箱子的金磚樂顛樂顛的到鎮外的莊子上過小日子去了,還有人說,餘鄉紳收了泉亭王一馬車的金子要到雲燕去做大買賣了。
比起這些街坊四鄰的閒話,姑娘們更關心的是泉亭王。胭脂店的小老闆最近可忙壞了,連同臨鎮那家巴掌大的首飾店,最近也賓客盈門,供不應求。沒有哪個姑娘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見一見這個傳說中“豔色絕世,群芳難逐”的泉亭王,一旦被他看上了呢?莫說是渠陰鎮上的,就是臨鎮裡有家底、有女兒的人家也過來湊熱鬧,鎮上唯一的那家客棧被塞得滿滿當當。
鎮子裡的姑娘們忙得比餘家大宅還熱鬧,此時餘家大宅正準備迎接新主子。而門牌上也不再寫著“餘家”,而是掛了匾額,匾額上題著“煙波汀州”四個金字。聽說那瘦金體是出自泉亭王是手筆,老百姓私下裡都管這兒叫“唐廳”。
唐瑾買餘家大宅後,又買了周圍的幾座民居,合為一處,就是這“煙波汀州”。儘管是忙碌中匆忙打通修好的,也有七進五門樓,大小一百多間房屋,佔了三、四畝地,不僅泉亭王和夫人要住這兒,就是帶來的蒼朮等人也一併住在此處。唐瑾出門向來只從十名親隨中挑選兩人帶在身邊,以作護衛。這次因這許多緣故,竟帶出來六個,光是親衛就有三百人之眾。渠陰小城,全鎮上下也不過一、二百戶,哪裡見過這個陣勢?一時之間當真是熱鬧已極。
唐瑾扶著尉遲曉登岸的地方,便是“煙波汀州”的前部,有水牆門、河埠等等,供家人停靠船隻、洗滌衣物之用。往後走是牆門樓、茶廳、正廳,再來是大堂樓、小堂樓、後廳屋,生活起居便在這裡。“煙波汀州”設計成“前廳後堂”的格局,前後屋之間由過街樓和過道閣連線,通體形成龐大的走馬樓,即便雨季也不為所苦。
這次出門唐瑾本是不想帶諗兒的,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情,他的心思全然都在尉遲曉身上,況且尉遲曉病著也不能教這孩子。尉遲曉卻說:“上次把他交到宮裡讀書是沒有辦法,不能帶著他去天安。現今為了這個緣故再給孩子換老師,也對孩子不好。”如此諗兒就一起跟著過來,諗兒自己倒是歡喜,他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一到渠陰就閒不住,央求著伯父伯母想出去逛逛。唐瑾派了蒼朮多帶了數人跟著,便讓他往鎮子裡玩去了。
唐瑾扶著妻子往早就收拾好的“水碧如藍”軒歇下,跟著出來的三清、妙音、如是、我聞四人得了主子的吩咐依次下去,打水的打水,備膳的備膳。四方的屋子裡,一時就剩夫妻二人。
房內北牆擺了雕花大床,床兩邊各有三個形態各異的黃銅仙鶴燈臺,鋥亮的黃銅十分鮮亮。南窗下的翹頭條案上放著“夜來香”盆栽和雁魚銅燈,窗外新植的榕樹正像和合二仙的模樣。
唐瑾投了帕子給她擦臉,尉遲曉歪在床上,握按住他拿帕子的手,突然說道:“子瑜,你不該待我這樣好。”
唐瑾接著給她擦臉,笑說:“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對你好,還要對誰好。”
“前月的事,我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
“都是小事,別往心裡去,再說也沒有怎樣。”唐瑾特意說道,“我這兒不是帶你出來‘養病’了嗎?京中有所傳聞也不過是說,你身子不好,又受不了為官勞累,才使我回來一鬆氣兒就病倒了。”
“聽說那晚鬧得沸沸揚揚……”
唐瑾去放了手巾,笑道:“你可忘了碧兒說的?不管有什麼事,總有我呢。”
“子瑜,我……不值得。”
唐瑾坐到床邊,篤定的說:“你值得。”
尉遲曉避開他望過來的目光,“你會後悔的。”
“不會,哪怕你要殺了我,我也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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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曉在煙波汀州歇了幾日,白天裡唐瑾教導諗兒,她便歪在旁邊的貴妃榻上聽著。諗兒懂事好學,偶爾問出幾句童言無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