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外雷聲響動著,殿中卻是安靜得詭異。
桓武一直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子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第一次見面,桓武一身粗麻衣服,渾似老農。而他楊羨,也穿著一身破衣爛衫,像一個江湖騙子。
兩人就坐在田壟之上,就著一壺粗茶,暢談良久,頗有些相知之意。
而現在,桓武身穿侯服,腰佩赤綬,位同諸王。他楊羨,則身披山龍九章,腰佩紫綬,位尊三公。
在這含章殿中,百官面前,兩人再度相遇,卻是見面不識。
咚咚咚的聲音響動,楊羨踱步而來,既沒有理會這滿堂公卿的目光,也沒有在意桓武,甚至輕輕地從桓玢與景瓶兒中間走過,向著那皇座之上週天子便是躬身一拜。
“臣楊羨參見天子!”
這是楊羨第一次見到夏雲杺。與她的姐姐夏雲樺那被酒色掏空的虛腫身體不同,夏雲杺年近四十,卻是長得像一個小姑娘,機靈秀氣。
可就是這個長得像是小姑娘的人,卻是幾次讓桓武險些霸業不存。以至於現在,桓武奪取了天子所有的權利,將她禁錮在小小的一座宮殿之中,仍然不安心。
“你來了!”
天子首次睜開了眼睛,柔和的目光看向了那陛臺之下身材頎長的男子,說道。夏雲杺的聲音很是平靜,就像她早知道楊羨會來一樣。
“臣受先王之命,輔弼幼主,暫攝丞相之位。受職之日,本應朝覲天子。奈何蜀地奸邪窺伺,遷延日久,望天子恕罪。”
楊羨的丞相是夏雲樺封的,可是蜀王並沒有冊封三公的權利。便是相國,也要朝廷派遣。
夏雲樺之所以敢這麼做,乃是因為夏宮涅乃是大周嫡脈,且年齡幼小,按照大周古典,需要三公級別的官員輔助。
夏雲樺當然不可能讓桓武派個人過來,所以封了楊羨,給予他開府之權,總掌蜀國大政。
可這其中,還缺了一道程式。
那就是這個三公級別的官員必須要得到天子的認可,才算名正言順。
“楊氏一門,三代忠烈。由子瞻輔弼蜀王,朕心甚慰。”
若是嚴格來算,楊羨是大周的丞相,只是暫管蜀國。而稱其為蜀國丞相,多多少少有些貶義在裡面。
可隨著天子這一句話說出,如今的楊羨便是名正言順。
“臣多謝天子!”
兵甲之聲響徹殿宇之外,方雨亭等人進了這含章殿中,高呼一聲。
“護衛主公!”
面對著身後那洶湧而來的衛士,楊羨轉過身來,直斥一聲。
“桓武!天子駕前,你放任家奴和這些山林野士直闖含章殿,意欲何為?”
楊純便跟在楊羨的身後,如今一語不發,就那樣站立在哪裡,可任誰都無法忽視。
受楊羨這一斥,桓武臉色鐵青。桓武晉位梁侯,執掌國政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人敢和他這麼說話。
“都給我退下!”
桓武大喝一聲,周圍圍得跟鐵通一樣的衛士面面相覷,可楊純就在那,誰也不敢動。
“退下!”
桓武的聲音是從沒有過的嚴厲,桓武身前的衛士最終不安地退了下去。桓武的身邊,就剩下了方雨亭等四個在侯府有官職的大宗師,隱隱與楊純對立。
“楊羨,你想要做什麼?”
“桓武兄,看不出來我今天是來砸場子的麼?”
“你!”
楊羨一笑,沒有理會桓武,再度反身,向著夏雲杺一拜。
“自先帝崩逝,周統衰落。宵小竊命,天下不靖。異族釀禍,四海難寧。以致社稷幾成累卵,蒼生飽受罹難。幸賴天子聖德,翦滅**,還定中原,蒼生遂安。然國本未立,社稷終有動盪之危。臣有一言,蜀王天資英縱,仁孝睿智,必能克承大統,再延周脈。”
殿上群情湧動,再難剋制。楊羨此番前來,居然是想要讓當今天子立儲。
蘇哲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常虞心中一聲冷笑,老神在在。殿中公卿竊竊私語,桓氏一族更是再難忍耐。
“楊羨,這天下乃是我桓家所定,與那個只有十歲的蜀王何干?”
人群之中,走出了一個桓氏子弟。看官服,也是個二千石。
楊羨一聲冷笑,看向了面色難看到極點的桓武。
“你桓氏一族世受國恩。汝父桓業更是受先帝器重,位列九卿。卻想不到,如今居然出了這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