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為哼哼了兩聲,又問:“風荷,那個男人是誰?”接著他翻個身,仰面朝天,打起了鼾。
風荷茫然地盯著電視機的畫面,不知道那裡演些什麼,有什麼好笑的,那些人物們能笑得那麼盡心盡力,笑得那麼歇斯底里。她機械地動了一下,卻感覺被子下面的腿一陣陣地出汗,而被子外面的胳膊和手指,卻冰涼冰涼,隱隱地有些關節疼痛。
正當她打算換房子換環境,把往事忘卻,一切重新開始的時候,原來他卻什麼都沒忘,或者,他從來就沒相信過她,從沒相信那一晚只是個和素昧平生的男人的*。
他陪她去赴宴,只是想減少她跟別的男人單獨認識的機會。她卻天真地以為他真的改變了對她的事業態度。
他邀請她去北京,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上海。她還以為他重新對她滋生了柔情蜜意。
他看她上傳照片,是不是藉此瞭解一下她在網上究竟幹些什麼,有無網戀?
原來他對她已經沒有了信任。原來一切都是會錯了意,表錯了情?為什麼他掩飾得那麼好?為什麼他不當著她的面把他所有的疑惑和困惑都問清楚,問明白?
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她。或許他在感情上願意相信她,在理智上覺得應該相信她,可是他的內心深處,那種不信任感時時地跳出來捉弄他,困擾他?
他們在彼此的心中種了一根刺,當她努力地把自己心上的那根刺連根拔除的時候,卻發現她在他心中種下的那根刺,已經生根,時不時地突破他想包上的那層皮,扎傷他,更扎傷她。
風荷就那麼直直地坐在那裡,直到她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淚滑落到胸前。腿上的汗出多了,膝蓋關節的骨頭一陣陣地痛,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她換個姿勢,跪在被裡,身體前傾,用整個上半身的重量去壓迫膝蓋。等到整個腿神經麻木了,痛就會消失。
可是,她心裡的神經會麻木嗎?他心裡的神經會麻木嗎?
至此風荷還是相信,程無為是愛她的。否則他不會帶著心中的那根刺來向她求情服軟,低聲下氣地求她心回意轉;否則他也不會小心翼翼地來掩飾內心的真實感受來哄她開心。而她也是愛他的,否則她不會看見他喝醉了酒就替他難受,恨不得喝醉的是自己;否則她也不會看見他累極而睡而感到心疼不已。
可是,人能控制自己的行為,自己的思想,或許還有自己的感情,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刺就是刺,種下了,或許能拔掉,或許拔不掉。拔不掉就會扎人。而紮起人來,或許不見血,可是會很痛很痛,是那種尖銳不可觸控的痛。
以後的人生還有多少年?他和她,還要被這根刺折磨多少年,痛多少年?
風荷輕輕拿起程無為的一隻手,撫摸著。手大而溫熱,更襯得她指尖冰涼。她把自己的一隻手放進他的手掌,另一隻手輕輕地合攏,企圖取一下暖,可是夢中的人哪有什麼知覺,合攏了就鬆開,合攏了就鬆開。
最後風荷放開那隻手,將整個身子趴在程無為身上,無聲地痛哭。 txt小說上傳分享
45 等待戈多(上)
程無為無知無覺。
“風荷,那個男人是誰?”
是啊,那個男人是誰?
那一夜,風荷坐在劉錚家樓下的小花園裡,對著他家漆黑的視窗,正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她願意向現實低頭,做他的情人。就在那時,一輛計程車停在樓前,汽車裡下來一個男人,很紳士地走到另一邊,開啟車門,迎出來一個女人。
司機開了行李箱,為他們取出一隻很大的航空箱,他們很客氣地道謝。那男人不是劉錚卻是誰?旁邊的女人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材苗條,想必是他的老婆從加拿大回來了。
一霎那,風荷感到一陣的失落和一種解脫。失落的是,人生真是諷刺——當他求你的時候,你恨不能給他一掌,心裡罵他卑鄙無恥;等到你萬念俱灰,想回頭的時候,卻看到自己居然推銷不出去。而解脫的是,幸虧自己當初沒有答應他,否則今天受此打擊,必定要跑到他這裡來尋找安慰,如果他對你說,對不起,今晚我太太要回來,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風荷一直看他們手拉手地走進門洞,才長嘆一聲,起身往外走。這一地段頗為繁華,飯店酒吧霓虹閃爍。風荷帶著一肚子的怒火和失落,隨手推門進了一間酒吧,找個空位坐下,點了一盤水果和一杯紅粉佳人。
她低頭喝悶酒,一杯酒將幹,一位男士上來搭訕:“小姐,在等人嗎?”
風荷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