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的邀請西川鳳少踏入皇城,心有容,氣有度,一時間民眾感慨萬千。
可,不是所有的人都這麼想,站得高的人才能看得遠,朝堂之上,殿陛之間,秉政大臣們的心中可是明朗的很,皇太后這一旨意,以孝為名,以情動軍,明裡協助鳳家掌管西川,暗則偷天換日將鳳陌南囚困在金殿之下,指掌之間,如此一來,西川對乾國,再無威脅!然而,臣子們雖明澈於心卻未有一人敢直言告白於天下,此中緣由,不言而喻。
顧家欣欣然見此情形,只要西川一平,乾國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霸主,多少年來,西川都像是一根脊骨魚刺,生生扼在喉間,咽不下吐不出,如今,揚眉吐氣的日子指日可待,怎能不讓人心生歡喜,只是顧璋川的病情讓這場烽火變得揪心,即便顧家用婚嫁的方式綁住了章家,可權利之事豈是嫁幾個閨女就能解決的了的,一旦顧璋川有個閃失,顧章兩家便會面臨尷尬窘況,那牽扯兩家血緣的唯一血脈就像撕裂開來的蜜棗,絲絲牽絆,晶瑩細軟,耐不得微風輕襲,稍有不慎就是個分崩離析的局。
顧家擔心,章家同樣憂心,顧家即便沒有了顧璋川,可是上有皇太后撐腰,下有兵權在手,如此強硬勢頭,章家如何能攀比,縱然同顧璋川的幾個姐姐聯姻,可那也不是長久之法,為今之計只有為顧璋川尋一房親事,再次將顧章兩家牢牢拴住,這天下,畢竟還是姓顧不姓章,便是當朝國君,都有一半是顧家的血,只是國君尚小,顧璋川又因國事繁忙,城池修建,兵戎不斷而耽誤了終身大事,旨意一下,怕是半年之內都要勞心於這場戰亂。顧璋川的姥爺章金鵬思慮許久,最終做出一個決定,從自家直系血脈裡選出一個適齡婚嫁的孫女,於發兵之前將此婚事定下來,顧家老夫人也樂於促成此事,便口頭應下了,只是顧璋川念及國事為上,如今軍情頗急,尚無心男女之事,遂婉言拒絕,二位老人心知這種事情急也無用,也就暗自嘆氣,將此事擱置了下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顧章兩家再次聯姻的事情還是被朝堂上下那些有心人給探了個分明,經過四下打探,也明瞭了章金鵬屬意的那個孫女——章漠涯的訊息。
章漠涯,一個心性沉穩的女子,落落大方,舉止賢淑,言行不驕不躁,十分得體,在章金鵬眼裡,章漠涯最優秀的品質是識大體、知時務、懂大局,無論世間紛揚多少流言蜚語,她都能在這動盪的時局裡辨的清楚明白。原本章金鵬用心□□她是為了將來能送入皇宮,為皇上添得一男半女,誰想到還未等他將章漠涯養大,先皇就駕鶴歸西,不過這份心血倒也不白費,因為顧家還有一個顧璋川。
入夜,顧璋川處理完軍中事務回營帳歇息,剛要伸手撩起營帳,腳步忽的一頓,手被扼制在帳前半寸之處,緩緩伸出食指,他小心挑起一角,凝眸向帳裡望去。
喻衝悄聲上前,在顧璋川耳邊低語道:“小姐戌時就來了,說是以後公子的起居都由她負責,還說,這是章相的意思。”
顧璋川點點頭:“就依她的意思,只要不出營地,她想去哪兒都隨她,但有一點,我要她毫髮無損,從今天開始,她的安全我就交給你了,你要寸步不離。”
“是,公子。”
顧璋川一番囑託後,揮手遣下喻衝,略一思索便抬手撩開營帳,走了進去。
章漠涯聞聲回頭,看見顧璋川后淺淺一笑,迎了上去,衝他行了一禮:“表哥。”
顧璋川忙伸手,虛扶她起身後笑道:“漠涯以後莫要如此生分,你我是表兄妹,私下無人時不必行禮,表哥也不喜那些個繁文縟節,你見水澄何時衝我行過禮?”
章漠涯聽言,抬袖掩唇一笑:“那是水澄欺表哥性情溫和,不會遷怒於她才敢如此放肆。要是我這般對錶哥,那我豈不是同水澄一樣欺負了表哥?”
顧璋川一愣,轉而輕笑道:“你這個丫頭,總是有理。”
章漠涯亦笑言:“表哥說不過我,反倒怨我有理說理?是何道理?”
顧璋川拉起她的手,走到椅前坐下:“好好好,日後你願意行禮就行,不行表哥也不怪罪,這樣總可以了吧。”
“好。”
燭火幽幽,映照著章漠涯那雙清睿的眼,黑色的眸心深處透出一股堅信和篤定,她就那麼坦然的看著他,淺淡的笑著。
這一刻,顧璋川突然就想起了另一雙眼睛,一雙靈動的眼眸,俏皮的笑和倔強的、不高興時微微有些上翹的唇,她只向自己行過一次禮,就是在望山的那晚,她飲完酒向自己辭行時敷衍的、倉促的行了一禮,有些賭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