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婭矛盾地看了我們一眼,一字一頓地說:
“那就是我們親手殺了羅爾。”
我的耳朵忽然間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見了。我不懂什麼麻醉成分,也不知道什麼是神經和呼吸系統,更不知道為什麼原本讓人感覺不到痛苦的藥物反而會把人殺死。我只聽清楚一句話:我們親手殺了羅爾。這句話無比沉重,讓我幾乎無法思考。
羅爾如果死了,如果就這樣死了,我們會悲痛,會傷心,會憤怒,會把所有的仇恨向傷害了他的月溪森林的精靈們傾洩,然後永世沉淪在對友人的追憶和懷念中,為他離去的身影哭泣,就像我們為卡爾森和雷利所做的那樣。
但是,如果是我們親手殺了他,那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是那樣,我不知道我們將會面對多麼巨大的痛苦,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定然不是我們可以承受的重壓。那種強烈的負罪感會讓我們發瘋的,一定會的!
可是,如果我們不去嘗試,如果我們放棄了這唯一的機會,羅爾一定會死。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我忽然覺得,如果他真的就這樣死了,我們一樣會發瘋,因為我們在有機會挽救他的時候失去了承擔友情責任的勇氣。
我們在矛盾中沉默,羅爾在沉默中一點點地死去。
“去做吧,米莉婭,我們一定要救他。”終於,弗萊德開口說道。他轉向我們,對我們說,“你們不要說話,我的朋友們,請接受我的命令,讓我一個人下這個決心。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如果……那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後果吧。”
最終還是弗萊德,他總是那個下定最後的決定,承擔最後責任的人。
聽了他的話,我忽然感到一陣輕鬆,很高興自己不必做出如此艱難的抉擇。但我立刻又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鄙視我自己,譴責我自己。
在走出房間時,我偷偷看了一眼正站在床邊發呆的弗萊德。他把我們卸下來的沉重心情全部扛在了自己肩上,正在承受等待結果的痛苦煎熬。他所承擔的是我無法想象的重壓,我很想幫助他,卻無能為力。
房間外,紅焰不知道用什麼辦法穩定下了依芙利娜的情緒。異族姑娘正向他斷斷續續地講述事情發生的經過。豪勇的精靈騎士此時一言不發,沉默而安靜地聽著她的哭訴:
“……我們並沒有進入森林,只是在森林外支起了帳篷。威蘭斯特先生髮現一些紅色的岩石裸露在外面,看起來很興奮。他一邊用錘子和鑿子敲打它們一邊大聲喊著找到了找到了,我們興奮地圍過去看。”
“這時候,一支箭從月溪森林裡射出來,就插在我們面前。一個女性精靈從在森林中走出來。她看上去很漂亮,但也很可怕。她說話時冷冰冰的,就好象沒有感情一樣。她質問我們來這裡幹什麼,為什麼要窺覷精靈神聖的領地。”
聽到這裡,紅焰的眉頭緊皺了一下,眼睛一亮。
“威蘭斯特先生告訴她,我們是來尋找鐵礦,並沒有窺探森林的意思。可是她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月溪森林的精靈所有,命令我們馬上離開。她的態度很倨傲,就好象我們都是她的俘虜。”
“羅爾不是很高興,但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他解釋說我們並沒有進入真正的月溪森林,對於精靈也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們只是暫時地停留在這裡,在瞭解我們想知道的事情後就會馬上離開。”
“那個女精靈不聽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她說他是嗜血者,是被血浸染了心靈的不潔人類。他們靠近月溪森林本身就已經是極大的罪責。能讓我們保留性命已經是精靈仁慈之心的極限了。她看上去一點也不相信羅爾的話,認定我們對他們有險惡的企圖。”
“羅爾很生氣,他說他不會接受任何無理的命令,而且他正接受他的國王和朋友的使命,這比所謂的‘精靈族的尊嚴’更為重要。他還對那個精靈說她只是自己覺得自己很高貴而已,在他眼中精靈並不是比人類更出色的種族,他當時說得好極了,我從沒見過羅爾說過這麼好的話。“
“羅爾的話激怒了精靈,那個女精靈一聲令下他們就發起了攻擊。森林中射出了很多箭,許多人都受傷了,但那時還沒有人死。羅爾當時憤怒地衝了上去,和那個女精靈打了起來。他刺傷了她的肩膀,可他已經手下留情了,我們都看得出。“
“那個蠻不講理的女精靈逃回了森林,然後許多拿著劍的精靈武士衝了出來。他們說我們是有預謀地要對他們不利,所以刺傷了那個女精靈。可是是他們先發起攻擊的不是嗎?明明是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