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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古人說的明白:“福是自求多的,禍是自己作的。再遲十萬年,也是這個印板樣兒。如耕田的糞多力勤,那收成就不會薄了。如以火置於乾柴亂草之中,那火必不能自己滅了。所以聖人說個‘自’字,‘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自作孽,不可活’;不曾說,‘永言看地,自求多福’,也沒說‘不調向,不可活’罷?”張類村道:“風水之說,全憑陰騭。總是積下陰德,子孫必然發旺;損了陰騭,子孫必然不好;縱然葬在牛眠吉地,也斷不能昌熾。總是人在世上,千萬保守住天理良心,再也不得錯了。”孔耘軒道:“先我想說一宗舊事兒,我怕對著小婿不敢說。昔日有個前輩,原是單寒之家。後來中了進士,做到湖廣佈政司。臨終時,子孫環列病榻求遺囑。這老先生囑道:‘汝曹葬我時,只要淺埋。’子孫不解其故,問道:‘大人云云何也?’這老先生道:‘吾以寒士,致位方面,全憑著少年功苦,居官勤謹。今汝曹承我這個薄蔭,必然不肯讀書,生出驕奢淫佚。久之,必致落魄。那一時無可歸咎,定說墳地不佳,另行改葬。我所以教汝曹淺厝者,怕後來土工們費力耳。’”說到這裡,孔耘軒住了口。程嵩淑接道:“譚學生,你今日要啟遷令祖,卻是令尊逆料不到的,當日必是深埋,今日土工豈不費力麼?”譚紹聞面上似有不悅之色。程嵩淑看見了,說道:“譚紹聞呀譚紹聞!你那意思像有不喜我輩所說之話。我爽利對你說罷,你若敢妄行啟遷,我就要呈你個邈視父訓,播弄祖骨。我程嵩淑,實為與你父道義至交,不能在你面前順情說好話。你要知道!”說著,早已向眾賓一拱,離座而去。眾人挽留不住,昂然出園門,向衚衕口走訖。

張類村道:“程嵩老亢爽性子,沒吃酒也是這樣。總之,不過是不想叫譚世兄啟遷,輕舉妄動的意思。譚世兄,你何苦定為調向之說所拘?《陰騭文》上說的好:‘欲廣福田,當憑心地。’我也奉勸念修,把那啟遷的話止住罷。”譚紹聞道:“小侄也未嘗執一,定要啟遷。既是眾位老伯這樣指示,想是行不的,小侄就恪遵成命。”蘇霖臣道:“這才是哩。”婁樸及四五位新進後生都說:“列位老先生卓見高論,不可有違。”遂把啟遷一事止住了。王象藎心內暗喜,自是不用說的。譚紹聞道:“至於葬期,是難改的。”婁樸道:“葬期已定,何必更改。”惠養民道:“事之無客於義者,從俗可也。”惟有孔耘軒怕嬌客起嗔,早已默默然,“遊夏不敢贊一詞”。嗚呼!冰清而玉不潤,做丈人的好難也!

日色已夕,眾賓辭歸,譚紹聞送至衚衕口,拱立送別而去。

次日,譚紹聞又寫了帖柬,另著雙慶送去,請的是盛希僑、夏逢若、王隆吉三位盟友。

盛希僑見了請帖,即刻騎馬而至。進了碧草軒,見了譚紹聞道:“我見你下的全幅素帖,想是要葬老伯麼?”譚紹聞道:“是。”盛希僑道:“一來請的日子我不能來,二來咱是弟兄們,有事就該先到。我先問你,是什麼事還沒停當哩?對我說。”譚紹聞道:“我這事做的有些倉猝,諸事匆匆,並想不起來少的什麼;我在這裡才想起刻行狀、鐫墓誌的事。”盛希僑道:“這話你就休對我說,你說我也不聽。依我說,我該幫你幾兩銀子。爭乃第二的近來長大了,硬說我花消了家業。我近來手頭也窘些,我只助你一百兩罷。就送的來。至於行大事時節,桌、椅、春凳、圍裙、坐褥、銀盃、象箸、茶壺、酒注、碗、碟、盤、匙,你要幾百件就是幾百件,要幾十件就是幾十件。只發給老滿一個條子,叫他如數押人送的來。至於搭棚擺設,棚布、柱腳、撐竿、圍屏,得幾百件,憑在賢弟吩咐,就叫老滿來搭。如敢弄的不合款式,我來弔紙時看見了,我吆喝他。人不足用,叫寶劍兒領來幾個你支使。臨時,只看你要行幾天事,或十日半月,或八天九天,就把咱的戲,叫他們門前伺候——如今戲整本、散出,也打的夠唱十幾天了。飯也不用你掛心,也不用你賞他們錢。咱的大事,咱的戲,不叫他唱要他做啥哩?我回去就差人上陳留叫他們去。”譚紹聞皺眉道:“戲怕難唱。有幾位迂執老先生,怕他們說長道短的。”盛希僑道:“胡謅的話!你家埋人,也不是他家埋人;我來送戲,也不是送與他家唱。那年在你這書房裡,撞著一起古董老頭子,咬文嚼字的厭人。我後悔沒有頂觸他。這一遭若再胡談駁人,我就萬萬不依他。”譚紹聞道:“畢竟使不的。”希僑道:“俺家中過進士,做過佈政,他們左右不過是幾個毛秀才貢生頭兒,捏什麼訣哩。我走了,諸事一言而定。到那日有人坐席,不必等我,我不能來。我回去,即打算上陳留的人。寶劍兒,解牲口。”譚紹聞再欲開言,盛希僑早已出了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