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蘋見狀,便也未再多加承謝何辭,隨就邁開蓮步,徑直跨出了身前的那道門檻,孤身一人踏上通往牆院外去的那條唯一的庭徑。
今兒日的陽光,少有的溫暖照人。
江采蘋就在那束束五光十色的日光沐浴下,一步步走至別院院門所在的方位處。原本並不怎長遠的一條庭徑,即便往最長裡說,這條徑道最多也不足百米距離遠,但江采蘋卻兀自感覺,其仿乎走了半個世紀一樣。
忖算番,由千年後,失足跌入這千年前來,江采蘋又何止是走了半個世紀。這遭旅程,切是足足已跨越了十個世紀的時間那樣久遠才是。而直到今時今日,江采蘋的這程人生旅途,方可稱得上才將正式拉開其命定的那簾帷幕。縱然可預知結局,卻也無以譜定,這一腳邁出去之後,襲面而來的下面的路程,每一程又該要如何走踩下今後的節拍去。
“本王皇命在身,代為當今聖人,特來恭迎小娘子。”
待江采蘋一身男兒裝束現身於尚俯候在壽王府別院牆院外頭的諸人面前時,薛王叢直立於眾人之首位,在睹迎見江采蘋恬淡的無法再恬淡的素顏的瞬息略顯詫異之餘,則也率然衝江采蘋伸出了手。
江采蘋當然甚懂,薛王叢言外之意指的為何。眸梢環瞥四下,高力士亦果是並未在場,為此,江采蘋也同鏡明,想必於昨晚上,高力士已經返至了李隆基身旁,今朝再度伴駕在朝。而薛王叢,無疑則委身搖變為今晨前來親接江采蘋步入那座宮門重地的引渡者。
“勞煩薛王。”事已至此,江采蘋的玉手,便也惟有搭上薛王叢已然朝其遞及跟前來的臂腕。
時下,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與其多說無益,反只會徒增傷感平添殤情,倒不如只當陌路,亦權當從未曾遇識過彼此更是為合宜。
說論起來,這並不是薛王叢第一次持江采蘋之手。反之於江采蘋來講,這一回合,薛王叢臂腕上的力道,卻比往昔每一次碰觸之時肢體上的感知度,臂肌繃得更為發緊上一分。貌似,理應犯緊張者,實非是江采蘋,反而該是薛王叢。
李隆基專遣來的這頂轎輦,雖不及鳳鸞奢華,可也比上不足比下則綽綽有餘著。但凡眼神正常者統瞅得出來,這實乃是頂不尋常的轎輦,因為其比任何一頂平日裡可於街頭走巷瞧見的普通轎輦,四面上下均鑲嵌有薄褥蟬翼般的明黃錦帛。
“起轎!”
待將江采蘋步步扶上轎輦,並隨手撩落轎簾,薛王叢這才轉身,正色衝杵在外側的抬轎者發話道。
何為歷史上傳聞裡的八抬大轎,而今,江采蘋也算真格的親身體味在腳下。只不過,其內裡,卻淨無絲毫歡欣可言。適才上轎時,每走一步,薛王叢盡目不斜視,而江采蘋亦未敢夾睨正緊挨在其身旁的薛王叢一眼。
即便在此刻,江采蘋已是穩坐於轎輦內,心下實亦不無忡怕,稍一不留神兒便會觸及薛王叢細目,特別是薛王叢狹目底畔,眼神中的那一抹赤。裸。裸的複雜探究。就像於昨夜的晚宴上一般,因於楊玉環的出現,高力士徑顧同李瑁和楊玉環夫婦小作笑談,以致於薛王叢與江采蘋一時倒楞被晾在旁有些冷場時分,不經意間的四目相對,未期,江采蘋竟交鋒到正一副作勢獨斟獨飲架式的薛王叢眼底,一閃即逝的深邃地研究味掃量。
只就一眼,剎那間,江采蘋霎時只覺,其整個人好似就要給薛王叢看穿。在江采蘋切深感味來,薛王叢促狹的細目所隱藏的那股子足以洞悉人的力度,堪比遠紅外線的穿透力更刁文。
昨夜裡楊玉環之所以能於壽王府堂殿會見客面,坦誠講,其中原委本就是江采蘋一手策劃而成的。而在這之前,於楊玉環居所外未尋見薛王叢人影倒確也不假,但這亦不失為是江采蘋可進而“蠱惑”楊玉環,並藉機央肯其陪己一塊在府邸裡以尋人為話由冒險以行的最佳擋箭牌。
而藉故找尋薛王叢這個藉口,直白說到底,實質上亦僅尚是個託詞罷了。江采蘋甚是明曉,壽王府前院的正堂之中那會兒坐有何人。而聰明如楊玉環本人也,亦並非就不明懂這點。之於江采蘋,既然楊玉環打心底裡老早就在急切地期盼且唸叨著,意欲有朝一日可有機會得見其經常性掛於口頭上所暱喚做“公公”之人的本尊,江采蘋又為何樂而不為做好這個順水人情?
世人皆知,高力士乃是李隆基面前的大紅人。在江采蘋與楊玉環到來壽王府堂殿前刻,縱使李隆基早已起駕回宮,但顯而易見,只要高力士尚在,事情便尚餘有轉機的餘地。而昨晚的那餐夜宴,於事實上亦證明,一切也果如是。
有道是,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