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李隆基怒氣微斂,江采蘋頓了頓,美目流轉,輕移蓮步,步向李隆基身邊,擢纖纖素手端持過擱於食案之上的金盞偏提,為李隆基斟了樽酒:“今為冬節,龍體為重,‘晝短摒棄煩憂事,夜常相伴歡樂聲,小餃暖盡心頭寒,更勝金銀百十千’。先時嬪妾已備下三彩餃子,尚未來得及呈獻,嬪妾先行祝酒助興,且讓雲兒喚彩兒、月兒盛上冬餃,盡情歡飲,可好?”
雲兒立時恭退下,出閣去庖廚傳喚彩兒、月兒上餃子。長至節吃餃子,本即古老的風俗,不過,這三彩餃子,卻是江采蘋的心意。對此李隆基自是有感於懷。
江采蘋同時提步向李林甫、裴耀卿等一眾重臣所坐的席次方向,將金盞偏提中的瑞露珍親手斟於其等酒樽之中,如此一來,李林甫等人甚為受寵若驚,趕忙起身叩謝:“臣等謝主隆恩!陛下萬歲萬萬歲!”
家醜不可外揚,為了李唐家的體面,江采蘋不惜紆尊為眾臣子斟酒,光是這份識體,已足以叫人為之動情。
山呼聲響徹耳際,穿透過門扇直衝九霄,李隆基於是示下高力士另取了個偏提,步下代為給餘下的幾員大臣蓄酒,高力士也正樂得代勞,早為江采蘋的識大體所折服。高力士是專侍御前的紅人,說來亦位極人臣,兵部尚書等人當然是同樣感沐皇恩。
江采蘋遂朝常才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常才人帶新平坐回席位,轉即步至位列坐席前方的薛王叢、李嶼、李椒一側:“招待不周,薛王、太子殿下與廣平郡王,都是自家人,隨意盡興便好。”
“本王從不把自個當外人,不介意遲吃這一樽美酒。”薛王叢似有醉意的一揚而盡樽中酒,細目仿乎閃過一抹異色。
“兒惶恐。”見江采蘋步過來賜酒,李嶼已在躬身拱手率然站起,不敢勞駕江采蘋斟酒。李椒同是畢恭畢敬的隨父埋首於旁。
江采蘋正欲莞爾向前,才欲動足,忽覺裙襬下的纖足像是被甚麼突兀緊勾住,心下微詫之時,但見薛王叢竟又擎舉起持於手的空酒樽:“太子殿下、廣平郡王的美酒,一併賞與本王好了。”
直面著從薛王叢口中吐出的濃濃酒氣,江采蘋有一剎那的暈醉感襲上頭,恍惚間止步,才知是薛王叢伸出腳,在食案下勾住其的腳踝糾纏不放。薛王叢與李嶼、李椒三人均為皇親,三人裡其中更有兩人是下一代君主,原以為不介懷先為李林甫等人斟酒,不想薛王叢竟膽敢越禮調戲。
薛王叢的細目,帶著些許的迷醉,江采蘋心思電轉間,只當薛王叢是醉醺下失態,意亂情迷,為免人多眼雜落人話柄,當下顧不及多忖量,邊不露聲色又為薛王叢斟滿樽中酒,邊笑靨自若地暗暗使力掙脫了薛王叢的長靴,不無尷尬時刻,正巧高力士滿堆著笑意迎上前來:
“且由老奴為太子殿下、廣平郡王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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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提:唐時酒具的一種,又叫“注子”,其形狀似今日之酒壺,有喙,有柄,即能盛酒,又可注酒於酒杯中。
正文 第277章 補救
酉時未到,宴饗便已終場。
李隆基直接留在了梅閣就寢,且待卸了妝梳洗完,江采蘋和衣臥榻時,李隆基已然酣寐。
凝視著微帶酒氣的李隆基,江采蘋卻一宿無眠,祀宴中薛王叢酒後失態的那一幕,滿滿地堵於心頭揮之不去。思來想去之下,不覺間窗外已是天亮。
翌日格外晴冷,寒風清冽,直吹得庭院裡的那架鞦韆空蕩不停,為折損於嚴寒時氣,雲兒、月兒於是想了個法子,用白絹將鞦韆索牢牢繫結住,如此一來,恁北方咆哮,至少不致以摔打壞。
冬至一過,離迎入臘月門已不遠,宮中的繡坊、教坊早早就開始著手布備小年所需的繡緞、舞樂,梨園之中的絲竹管樂之聲見日隱約可聞。
這兩日,江采蘋卻有些心不在焉,一個人總在失神。這日趁著彩兒喚了月兒同去司膳房取食材,雲兒奉上茶水,侍立於旁關切道:“娘子可是有何心事?”
江采蘋淺啜口清茶,才抬首付與一笑:“無事。許是快近年節,難免有點思鄉情切而已。”每逢佳節倍思親,雖說不是獨在異鄉為異客,但心上的孤伶,更能啃噬人心。
雲兒垂下首,眸底劃過一絲複雜,旋即為江采蘋蓄了杯茶:“念家乃人之常情,娘子本即性情中人,端的叫奴好生欽慕。”
凝睇雲兒,江采蘋頷首啟唇:“吾不曾過問過,汝與月兒、彩兒三人的身世,汝可願跟吾互訴下衷腸?”
雲兒微愣。擱下茶盞,淺笑了下:“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