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的,是一百名金甲朱衣的御前捧日軍,一百名旌頭繡衣的天武軍,一百名黑衣武冠的龍衛軍,隨即又是一百名頭著金蟬惠文冠的神衛軍。
一眾人到崇元殿前,俱到各自的位置上列隊站齊,面北而立。
然後再來的便是御前太監了。先來三十個,面東而立,接著又是三十個,面西而立。這樣一會兒來三十個,再過一會兒又來三十個,直到來了約二十來撥,才聽得隱隱的細樂之聲,識樂律的官員一辨,是天子出巡時奏的《太和》樂。這時大道盡頭,整整齊齊走來一隊隊褚袍太監,持龍旌鳳尾,雉羽夔頭,約二百人之多;隨即又來二百名紫衣太監,提銷金提爐,焚著御香;然後一把曲柄九龍金黃傘,再又是二百名綠袍太監,高舉朱漆描金牌,上用金粉寫著大字:代天子巡。然後便是冠袍帶履,又有執事太監捧漱盂、拂塵、香爐、玉盞等物,皆神態恭謹,緩步前行。
一隊隊過完,方見六十四個朱衣太監抬著一乘金頂明黃繡龍三重鑾輿緩緩而來。一見鑾輿,伏在地的數萬人又亂套了,紛紛抬頭起身遙望,有性急膽大的,拼命往前擠。眾差役皮鞭揮得山響,但因趙長安有旨在先,不敢真打,結果就像無數葫蘆掉進了水裡,按倒了這個,又起來了那個。壓不勝壓,最後索性連眾衙役都不跪了,踮了腳尖,拼命抬頭,也想先睹為快。
但人們立刻便失望了,鑾輿雖寬大,卻四面垂掛明黃紗帳,任你如何注目,也只能隱隱約約地瞅見一人端坐輿中。距離既如此之遠,這人的樣貌穿著根本看不分明。鑾輿後跟著四頂十六人抬的金黃大轎,是扈駕的四位王爺,之後是近百名郡王、侯、諸王公大臣的轎子,再往後又是一隊隊的太監、御前侍衛。
鑾輿距殿前尚有百步之遙時,三千官員及上萬侍衛、軍士、衙役全數拜倒,三跪九叩首,山呼萬歲。鑾輿不停,徑直上了明黃地毯,抬上三重漢白玉石階,直到丹墀上才放下。四王爺早趕到了前面伺候,這時躬身趨至鑾輿前,跪請君王下輿,然後兩名王爺打起輿帷,兩名王爺從中小心攙出一人,緩步跨入崇元殿內,隨即前殿帷幕落下。
數萬雙瞪得銅鈴般大的牛眼,竟都未瞅見這人的一絲衣著樣貌。小譚低聲嘟嚷:“咦?這戲是唱的哪一齣呢?才來就躲進去了?”倒還是曹哥懂一點:“他換衣裳去了。”小譚越發不懂了:“換衣裳?”
“是啊!皇帝老兒出門最是麻煩,用膳一身衣裳,出門一身衣裳,拜佛一身衣裳,上塔一身衣裳,現到了這兒,還得再換一身衣裳。算下來,就這半天工夫,他已換了五身衣裳,等一下宰了姓寧的,只怕還得再換一身。且這些換下的衣裳,他這輩子全不會再穿了!”
“俺的親孃哎!”小譚頭大如鬥,“老子十幾年就這一身衣裳,他倒好,半天就扔六身。看來,”他咽口唾沫,“這天底下,還是做皇帝來得舒服安逸!幾時老子也能過一回這癮就好了!”曹哥笑了:“小子,等著吧,等個上萬年,看能輪不輪得到你,也過一回半天扔六身衣裳的癮。”
這時三千官員已跪至庭中,六名禮部官員跪請升御座受禮。兩側樂起,禮儀太監引著汪承運等文官于丹墀下排班。黃幕掀開,出來一個著杏黃絲袍的俊朗青年。“出來了,出來了。”人群又是一陣騷動;但寧致遠識得這人,他是睿王趙長佑。
趙長佑斜籤身子,立於殿前一側,宣諭:“免!”眾文官退至一側。太監又引著武官至丹墀下排班。趙長佑又宣諭:“免!”於是引退。這時品級較低之官員上前排班。趙長佑第三次宣諭:“免!”官員退至玉陛兩側。御前太監躬身趨前奉茶,茶已三獻,趙長佑返身入內。趙長安降座,樂止,退入中殿,由四王率眾太監服侍著,第六次更衣,然後禮儀太監跪請升御座。
趙長佑再次出殿,問:“吳郡守汪承運來了嗎?”汪承運忙撩袍襟疾步上階,趨至丹墀前,跪下磕頭:“吳郡守汪承運叩見世子殿下千歲、王爺!”趙長佑道:“殿下令本王問你,寧致遠來了嗎?”
“回王爺話,來了!現在西岸的煙波致爽亭中候駕。”趙長佑側身,向低垂的明黃椎幕中道:“臣啟奏殿下,可否傳寧致遠前來覲見?”帷幕後御座上一清朗的聲音道:“可!”
於是趙長佑道:“殿下諭旨,傳寧致遠前來覲見!”話音剛落,兩宣諭太監尖聲齊道:“殿下諭旨,召寧致遠覲見!”一旁的六禮部官員亦同聲宣示,隨即六傳十,十傳百,最後北岸的數萬官員、侍衛、太監、衙役一齊大聲唱和。傳宣聲如春雷滾過湖面,一時,整個西湖上空俱迴響起宣召寧致遠的諭旨。數萬人均懾於這一宣之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