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哥笑了:“真正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可憐孩子。那姓寧的任他再牛氣,也不過一個跟你我一樣的窮鬼罷了,想那多尊貴的地方,怎會容他上去?你沒見幾千人守著?要有人敢蹺一根腳趾頭到那塊地毯上去,那他吃飯的傢伙立馬就會……”抬手在脖子上作勢一砍。
小李不由得撓頭:“那他倆今天倒是在哪兒動刀子啊?”曹哥見眾衙役都看著自己,不免得意,倒也不賣關子:“喏,就那兒!”
眾人循他所指之處一望,煙波浩渺的湖心有一個小沙洲,上面十幾樹粉白的桃花開得正盛。時近暮春,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樹下花間,一張書桌,兩把太師椅,椅中鋪坐褥,桌上是汝窖茶具一套。從人聲鼎沸的岸上望去,只覺小洲說不出的清幽安靜,遠避塵囂。
“上面原有個亭子的,前些天,奉千歲爺的旨,太守大人把亭拆了,空出這塊地方來。除他們倆,其他閒雜人等任誰也到不了那兒去。等下他們倆你死我活的時候,倒也就不怕會有人攔手絆腳了。”聽了這話,曹哥身後站立的九人均想:趙長安果然了得!他把決戰放在四面環水的小洲上,那所有想助寧致遠一臂之力的武林中人,便都因相距太遠而無法可想了。他現在才不過二十出頭,便已如此老到陰毒,若再過上幾年,嘿嘿,那天下的人還能有活路嗎?
九人均非泛泛之輩,他們是少林寺方丈弘慧大師、武當派掌門清遠道長、飛劍山莊老莊主東方笑天、七郡六十三鏢局總頭領駱陽泰、清城上人歐陽道士、回疆長老義得、天雄堂總舵主,呂雄風、苗峒山金尊土司阿勒他及西域天竺教教主袒沙廣利。這九個名字,在江湖中混過一天的人,只要一聽到了,都會立刻色變。
此時九人及帶來的一眾弟子為掩人耳目,均作尋常打扮。而少林寺那一十八名鬚眉蟠然的老僧為了遮住光頭,都戴了竹笠。他們早作了周密計議,今天無論付出何等慘重的代價,都一定要殺了趙長安,以絕天下患!此時眼見多日的籌劃就要見分曉,眾豪傑無不盼趙長安快些到來,也免得大夥等得心焦。
比他們更心焦的,是早列隊等侯的三千官員,人人均鴉雀無聲地在殿內、殿外、階下、庭中已站了許久,兩眼都要望出血來了,卻不見那條專為鑾輿而修,黃土鋪地、淨水灑街的青石大道盡頭有何動靜。汪承運問:“什麼時辰了?”
下屬道:“回大人話,現剛過辰時二刻。”汪承運身寬體胖,不耐久站,不由得嘆了一聲:“怎麼還不來?”忽聽遠處鑾鈴聲伴著馬蹄聲一齊作響,眾人精神一振:“來了!”忙躬身執手,整理佇列。
但聲音近了,才見只一騎人馬。林淳風認得,是自己派去打探鑾輿行蹤的家人。離主人還有五十步遠,家人下馬,向疾步迎來的汪承運、林淳風行禮:“給二位大人請安!”二人急問:“殿下快來了嗎?”
家人回道:“回二位大人話,只怕還早。殿下是卯時初刻方起的身,卯正三刻用過早膳,辰時正刻乘三十二抬鑾轎往靈隱寺進香,為天下黎民祈福,辰時三刻再乘六十四抬鑾輿去六和塔,為皇上祝拜,只怕得到巳時初刻才會起駕來這兒呢!”
二人一聽,身上俱涼了半截。林淳風對滿頭油汗的汪承運道:“大人,看這光景,殿下一時三刻的還到不了,莫如讓諸位大人都進圍帳中坐下歇歇,毒日頭下的,若曬出個什麼毛病,只怕不好。”汪承運早盼著這一句,當下連連點頭。
這一歇,就又過了近一個時辰。非但三千官員,便連湖岸邊、桃花林中的數萬人都焦躁開了。四海會眾人一早便被官府安置在西岸一座三面臨水的方亭中坐候,一候就是兩個時辰。寧致遠、昭陽倒也罷了,章強東卻按捺不住,這時翻來倒去的,只罵趙長安的祖宗十八代。眾人倒沒在意,昭陽卻微感不快,但她一想到待會兒將要發生的事,哪還有心思去理這些小事?
正當心浮氣躁之際,“來了!”不知誰喊了這麼一聲,一傳十、十傳百,頓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數萬人抬頭踮腳,望向青石大道,道盡頭空蕩蕩的,無一絲動靜,卻不知是什麼“來了”?
再左右看一看,方始明白:隱隱傳來了一片清脆繁響的馬蹄聲——幾百騎馬的鐵蹄,敲打著青石板路,迎著春天的豔陽,奔來了一列馬隊,是一百名著褚袍的禁衛軍殿前司諸班直。百官精神一振,忙奔出歇息的黃帳,整肅衣冠,在各自的位置上站齊。
諸班直到路盡頭,下馬,馬韁交與趕來的差吏,然後散開,守住湖岸。過一會兒,傳來極整齊雄壯的聲響,這次是御龍直,又是一,百人,“刷刷刷”,踩著勻整踏實的韻律;接踵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