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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無不戰慄。但七人卻毫無懼色,文士淡淡地道:“我們之所以人手缺乏,仍敢前來,是聽說有一位宸王世子,叫趙長安,他精通音律,長於絲竹,猶擅撫琴。莫如皇上現在就召他來跟我們合奏,那皇上這秋就賞得過癮了。”

皇帝一聽,他居然要讓趙長安紆尊降貴,跟他們這些卑賤的樂手同場獻藝,心火勃發,正尋思要責罰七人時,卻見趙長安立起躬身:“臣久未撫琴,現正好技癢,就請皇上降旨,容臣和他們幾位共賦一曲《秋聲賦》,也好讓皇上及諸大臣們恰情養性。”

皇帝知他恐七人受責,故而出頭。若換做旁人,皇帝定將他與七人一併治罪了。但他對趙長安別有愛寵,遂道:“嗯,也罷,就讓朕聽聽,近來你的指法可有長進?”又冷對七人,“好好伺候,伺候得好了,免了你們的欺君之罪,不然……哼哼!”

趙長安徐步下階,到琴案後坐定。黑袍中年人將抱著的古琴小心置於琴案,然後肅立琴案右側。其餘六人均按順序坐下,圍拱在趙長安四周。

趙長安凝目細視,見此琴長三尺六寸,七絃,琴頭略寬,琴尾稍窄,琴徽為瑟瑟,焦尾、嶽山、琴軫、雁足均為和闐白玉。整張琴紋理梳直勻稱,色澤古樸幽雅,琴身遍佈勻密的流水紋,琴額四字古篆“冰清雪韻”,琴名下,刻“空寂山人寶藏”六個行書字。琴身外側還鐫有一段銘文:“有泉石之韻、有圭璧之容,雍雍乎以雅以風,使非老其材,何以垂聲於無窮。”

他左手按弦,右手食指在九徽二分位上輕輕一撥,錚然一聲,琴音清冷,如泉流石底、風穿空林。不禁暗贊:好一張冰清雪韻古琴!

清秀少年一擊象牙檀板,俊秀文士的竹簫已悠悠吹響,如泣如訴,似怨似嘆。趙長安右手二指輕捻,左手將所按之弦帶起得空絃音。

琴聲泠然,飄繞在片片黃葉、悽悽秋風之中。清越的琴音,低迴宛轉,和著徐徐穿過樹間的柔軟的風,伴著緩緩落下的蕭蕭黃葉,勾起了眾人的愁腸和萬分的悵惘。一時間,所有的人都神思悄然了。聽著那悲涼的琴聲,晏荷影想起了從前的種種,黯然神傷。而臺上的上百人,亦都怔怔沉默,想起了自己一生中淒涼無盡的心酸往事。

趙長安左手無名指滑至少商弦,右手中指輕抹十二徽五十四分位,隨即指尖下垂,一挑,作寒蟬吟秋勢。接著,左手大拇指、中指、無名指徐徐抬起,成落花隨水勢,絃音愈發蒼涼了。

皇帝心頭一酸,想起了仿若隔世的許多年前,想起了那個永遠逝去,永遠也無法重來的春月夜,想起了那座杏花疏影、水流無聲的寒山古寺,想起了那個花樹下神清骨秀、長髮垂地的飄渺伊人,想起了那幽揚婉轉、繾綣纏綿的《玉笛曲》,和那陣陣令人心神飛越、寧靜悠遠的夜半鐘聲……他不覺淚溼眼眶,恨不能覓一無人處,痛痛快快地放聲大哭一場。而趙長平亦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仍只是一個皇子時,在那漫長得彷彿永遠也沒有盡頭的黑夜裡,自己如一隻被扔棄了的野狗,蜷縮在屋角的破榻上,從朽壞的窗欞中撲進來的凜冽寒風凍得他苦痛難捱,而自己面頰上的眼淚好像就從來也不會幹……

琴聲蒼鬱、蕭索,彷彿殘秋時,獨在秋風中卷舞著的最後一片落葉,美得那麼悲苦,那麼淒涼,所有人眼中都有了淚光。琴聲隨風飄散,孤零零地飄散著……這時琴曲已進入了“人慢”,愈發地悠揚綿遠,語盡而意無窮。

梨園七賢早都呆痴了。他們呆痴地聽著那無盡的哀傷,輕聲的嘆息和欲絕的悲涼。持箏的白髮老者流下了兩行亮閃閃的淚水,是什麼往事,能令這位早已歷盡了風霜、看盡了炎涼的老者亦會流淚?而持檀板的清秀少年已泣不成聲,又是什麼樣的心酸,才能令這正當人生最好時節的青春少年亦如此哀傷?

趙長安輕攏左手五指,右手小指一鉤,隨即輕挑,“錚琮”一聲,琴聲幽幽,左手無名指離弦,右手中指輕剔七徵十八分位弦,轉指,成幽谷流泉勢,然後垂腕,《秋聲賦》一曲,至此方終。

琴音嫋嫋,飄渺飛散,飛散在四面的秋風中。曲已終,意無窮,只有久久不散的餘音,和琴曲所帶來的那種不絕如縷的愁悵和悲傷,在一片空曠遙遠的靜穆中,縈蕩、迴旋。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眾人皆覺得,身旁有杏樹,頭上有青天,漫天有不計其數的黃葉,黃葉外有巍峨的高樓,高樓外有隱隱的遠山,遠山外……有那自己終其一世,也看不到的地方。

突然,半空中閃過一道亮光,疾如閃電,迅似驚雷,直向趙長安的後心刺去。

趙長安沒有動,因他已根本無法閃避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