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就是官場貪墨,後援不濟!是嗎?”
胡宗憲沉默了。
嘉靖兩眼又閃出光來,緊盯著他:“公忠體國,實心用事,這都是你的長處。太圓滑,不肯得罪人,放仟下屬跟朝裡的人通同貪墨,視若不見!現在打仗沒有了軍餉,你這個總督怎麼當?”
胡宗憲的頭又磕了下去:“微臣本不是封疆之才。三月臣陛見的時候就曾經請辭。”
“不要拿請辭當藉口!”嘉靖的聲調嚴厲起來,“什麼‘水清濯纓,水濁濯足’,這一套在我大明朝用不上,朕還不是濁世昏君!”
胡宗憲趴在那裡:“微臣萬不敢有這般心思。”
嘉靖:“那是什麼心思?你管的地方已經貪墨成這個樣子了,你就不知道?”
胡宗憲:“官場貪墨巳非一日,臣也自耳聞。”
嘉靖:“為什麼不給朕上奏?是怕得罪嚴嵩,還是怕得罪嚴世蕃!”
胡宗憲義沉默了。
嘉靖:“回話!”
胡宗憲:“是。回皇上,臣雖為浙直總督,但職有所司,許多事情也不一定全清楚。”
嘉靖:“那好。朕現在就讓你都看清楚了。呂芳。”
呂芳:“奴才在。”
嘉靖:“帶他到御案前看那些爛賬。”
呂芳:“是。胡大人,起來吧。”
胡宗憲又磕了個頭,兩手撐地站了起來。
呂芳就在他身邊:“來吧。”說著便領著他向擺著賬單的御案走去。
體力心力都已用到極限,胡宗憲這時突然覺得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眼睛有些發黑,兀自強撐著跟著呂芳那個模糊的身影向御案走去,剛走到御案邊便感覺撐不住了,立時便要倒下去,連忙雙手扶住了案沿。
“胡大人!”呂芳一驚。
胡宗憲依然扶著御案,但答不出話來。
呂芳連忙過來扶住他。
嘉靖也驚動了:“怎麼了?”
呂芳:“主子。大暑的天,幾千裡趕來,在朝房又候了這麼久,從中午到現在沒進過食,他這是累的。吃點東西就好了,主子不要擔心。”
嘉靖:“扶他坐下,端朕的蓮子羹給他喝一碗。”
呂芳:“是。”答著便去扶胡宗憲。
胡宗憲雙手緊緊地抓住御案邊沿:“公公,為臣怎麼能坐御座!”
呂芳不再強他,奔到一個裝有一大塊冰的金盆邊,從盆裡端出一個瓷盅,揭開了蓋子,又走到胡宗憲面前。
胡宗憲兩手依然緊緊地抓住御案邊沿穩住身子,沒有辦法去接那碗。
呂芳:“皇上有恩旨,你就坐著吃吧。”
胡宗憲依然強撐著站在那裡。
嘉靖的目光望向了呂芳和胡宗憲:“指揮千軍萬馬的人,就讓他站著喝,他撐得住。”
一句話就像灌注了一股莫大的生氣,胡宗憲立刻鬆開了雙手,接過了呂芳手中的碗,雙手捧著一口將那碗蓮子羹喝了下去。喝完了那碗湯又雙手將碗遞給呂芳,人居然已穩穩地挺立在那裡。
跟嘉靖跟了幾十年,呂芳就是在這些地方由衷地佩服這位主子,什麼樣的人他都有不同的辦法駕馭。輕輕的一句話就將一個要倒下去的人說得又挺立在那裡,呂芳望了一眼嘉靖,又望向了胡宗憲,點了點頭,示意他去看賬。
胡宗憲轉過身子,目光望向御案上的賬單,開始一路看去。
嘉靖這時又閉上了眼,在那裡打坐。
胡宗憲的目光越看越驚了!儘管心裡早就有底,可看了這些賬依然觸目驚心,屏住氣看完後怔怔地愣在那裡。
“看完了?”嘉靖睜開了跟。
胡宗憲幾步又走到嘉靖面前,跪了下來:“觸目驚心,臣難辭失察之罪。”
嘉靖望著他:“五任巡撫三任總督還有布政使按察使衙門,那麼多人就你一個人沒貪。當然最多也就是失察的罪了。”
胡宗憲:“失察誤國,也是重罪。”
嘉靖:“你又不在內閣,更不是首輔,誤國還算不到你頭上。”
這便是在暗指嚴嵩了!胡宗憲一驚,不敢再接言。
嘉靖:“一個浙江盯著一個織造局二十年便貪了百萬匹絲綢,還有兩京一十二個省,還有鹽、茶、銅、鐵、瓷器、棉紗,加起來一共貪了多少?嚴嵩這個首相當得真是值啊。”
胡宗憲真的驚住了,跪在那裡,望著嘉靖。
嘉靖:“做人難,做官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