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各擺著八把配著茶几的紫檀木座椅。最難得的是地面,一色的大理石,每塊上面還鑲著雲石碎星。
一行人剛走進大廳,那中年人拍了一下掌,立刻便有無數的僕人端著茶具從兩側的小門裡輕步走到每個茶几後襬設茶具。
中年人:“鄭大人陪楊公公上座吧。”
鄭泌昌:“你陪楊公公說話,你們坐上面吧。”說著他已然在左邊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何茂才便在右邊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楊金水在正中左邊的椅子上一坐,接著手一擺:“你是主人,就坐這兒吧。”
中年人笑著欠了一下身子:“好,我好向各位大人說事。”說著也就在正中右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時出來四個幹練的男僕,提著四把鋥亮的銅壺,輕步走到各人背後的茶几邊,揭開蓋碗,銅壺一傾,幾條騰著熱氣的水線同時注進了各人的蓋碗裡。
一旗一槍碧綠的芽尖慢慢浮上了蓋碗水面,都豎著浮在那裡。
楊金水的鼻子往裡吸了一下:“這茶不錯!”
中年人笑著:“今年第一茬的獅峰龍井,趕在夜裡露芽的時候採的。”
楊金水和鄭泌昌、何茂才都端起了茶碗輕輕啜了一口。
“好。”鄭泌昌讚道。
“是頂尖的上品。”何茂才跟著讚道。
中年人:“產得少,給呂公公和閣老、小閣老各準備了兩斤,各位大人委屈點,每人準備了一斤。”
楊金水端著茶碗,瞥向那中年人,發現他面前的茶几上是一碗白水:“你自己呢?”
中年人笑著:“老習慣了,喜歡喝白水。”
“你看是不,都是跟自己過不去的人。”楊金水將茶碗放向茶几笑著望向那中年人,“三千架織機,幾萬畝桑田,還有上百家的綢緞行、茶葉行,整天喝白水吃齋,還穿著粗布衣服,你這個窮裝給誰看?”
中年人:“賣油的娘子水梳頭。我的這些織機綢行可都是為織造局開的。哪一天楊公公瞧著我不順眼了,一腳踹了我,我照舊能活。”
字幕:浙江首富沈一石。
“別價!”楊金水提高了聲調,“我敢踹你,嚴閣老和呂公公還不把我給殺了?”
沈一石一臉的肅穆:“言重,言重。”
楊金水也端正了面容,聲音裡透著興奮:“咱們說正題吧。一年要多產三十萬匹,上面打了招呼,十萬匹讓江蘇的老胡幹,二十萬匹讓你來幹。照這樣算來你至少還要增加三千架織機。蓋作坊,造織機也得要日子,你幹得怎麼樣了?”
沈一石望了望所有幾個官員:“朝廷交辦的事,累死了我也不敢耽誤。關口是桑田,沒有桑田供不了那麼多蠶絲,增了織機也增不了絲綢。”
楊金水把目光望向了鄭泌昌和何茂才,示意他們說話。
鄭泌昌乾咳了一聲,說道:“桑田最多一個月就能給你,關口是你的糧食都備好了沒有?”
沈一石:“大人們能給我多少田?”
鄭泌昌:“按今年你要多產二十萬匹算,需要多少田?”
沈一石:“如果是成年桑樹,有二十萬畝就行。可等到一個月以後改種,下半年仍是桑苗,至少要五十萬畝。”
“好你個沈鐵算盤!”何茂才大聲接言了,“那多出的三十萬畝最多後年也成了成年桑樹了,那可就不止多產二十萬匹嘍!”
沈一石一笑:“我剛才說了,再多的織機,再多的綢行都是給織造局,還有各位大人開的。我就是想吞,沒那麼大的口,也沒那麼大的膽。”
鄭泌昌、何茂才都笑著望了望他,又笑著望向楊金水。
楊金水卻盯著他們問道:“馬寧遠呢?什麼時候到?”
何茂才:“前天就去信了,從淳安趕來,應該也快到了吧。”
浙江總督署簽押房
譚綸這時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坐在椅子上滿臉沉思。
胡宗憲這時從書櫃裡拿出了一疊信,又走到案前拿起那封批迴的奏本,慢慢走到譚綸面前:“批迴的奏本,還有年初以來閣老、小閣老給我的信全在這裡,你看不看?”問這句話時,他把奏本和信往譚綸面前的茶几上一擺。
譚綸瞥了一眼那疊信,又望向胡宗憲。胡宗憲那雙眼也正深深地望著他。
譚綸:“我不看了。”
胡宗憲:“為什麼?”
譚綸:“我知道得越多,你幹得會更難。”
胡宗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