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艱難地挨著那個矮墩的邊沿坐下了。
嘉靖今日滿臉慈藹,望了望徐階又望了望嚴嵩,二人同時屁股離座欠了欠身子才又坐下去。
“呂芳:”嘉靖又叫呂芳。
呂芳:“奴才在呢。‘
嘉靖撩起了自己那件長袍的下幅擺了擺:“朕這件長袍是哪一年做的'”
呂芳:“奴才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嘉靖三十七年六月敬制的,到今天也穿了四個年頭了。”
“好記性。”嘉靖誇了一句,隨即開始感嘆起來,“俗話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可在朕這裡,人也是舊的好,衣也是舊的好。用久了就捨不得。“
一個八十多,一個六十多,二人聽了這番溫語都感動得立刻又站起,低下了頭。
“坐下,坐下,”嘉靖按了按手,
二個人都坐下丁。同樣的感動,感受卻截然不同。在嚴嵩,這是二十多年的苦勞和曲意逢迎換來的,而且足在化險為夷之際,自然是悲欣慶幸。在徐階,這既是皇上進一步恩寵自己的訊號,可這個恩遇卻是以叫他繼續和嚴嵩合作為代價的暗示。裕王的囑託,高拱漲居正代表清流的殷切期望都在自己身上。聖上的恩寵固然是人臣之望,但出了宮就可能備受朝野佞幸之譏。
嘉靖也有厚道處,這時目光再不看二人,如述家常般接著說道:“世人有個通病,都喜新厭舊。殊不知衣服穿舊了貼身,人用舊了貼心。就說你們吧,人老了精力當然不濟了,可也不會再有其他的奢望,經歷的事多了,事君做事就謹慎,就老成,就不惹亂子。當家就得用老人。當然,那些年壯的不高興了。他們精力旺盛,整日想著往上走,路又被老的擋著,自然就把我們這些老的看作眼中釘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老而不死是為賊’,年老的在那些年壯人的眼中都成了賊了。朕也不知道我們這些賊到底偷了他們什麼東西。”說到這裡一向喜怒無形的嘉靖自己先笑了。
這些反應數呂芳最快,一刻跟著笑了,而日關的幅度足以提醒二老趕快跟著笑。
嚴嵩和徐階都跟著笑了,兩個人的笑裡都充滿了各人的滄桑。
“當然,我們這些老的也要識相點。還有句俗話叫做‘不痴不聾不做當家翁’。”嘉靖依然亂石鋪階,“有些事睜只跟閉隻眼吧。他們鬧騰他們的去,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嚴閣老。”
嚴嵩屁股微微離座:“微臣在。”
嘉靖:“今日中冗,敬天修醮,朕還等著你的青詞呢。寫好了嗎?”
嚴嵩從袍袖裡掏出了早已寫好的幾頁青詞雙手捧起:“臣確實老了,這篇青詞恭撰了三日,昨夜才完稿。就怕難人聖上法眼。”
呂芳已然接過嚴嵩的青詞轉身呈給嘉靖。
嘉靖本就不願在這些臣子面前戴花鏡,日光滿室,嚴嵩的字又寫得大,這時拿著青詞飛快地看了起來。
嚴嵩低著頭。徐階也低著頭。只有呂芳在悄悄地望著嘉靖。
嘉靖臉上浮出了笑容:“人老了也有老的好處,文章也更老了。徐閻老。”
徐階連忙站起:“臣在。”
嘉靖:“你的青詞呢?”
“有嚴閣老珠玉在前,臣真怕瓦礫在後,有誤聖上敬天之誠。”徐階一邊答著,慢慢從袍袖裡也掏出了自己的青詞雙手呈上。
呂芳連忙又接過了他的青詞轉身呈給嘉靖。
嘉靖一手接過徐階的青詞,一手將嚴嵩的青詞遞給呂芳:“朕看徐閣老的青詞,讓徐閣老也看看嚴閣老的青詞。”
“是。”呂芳接過嚴嵩那篇青詞,轉身又遞給徐階。
徐階雙手接過青詞,這樣的光線,偌大的字型,他用肉跟本看得清楚,卻依然從袍袖裡掏出了眼鏡,詢望向嘉靖。
嘉靖:“戴上吧,坐下看。”
“是。”徐階這才戴上跟鏡,坐下來看嚴嵩的青詞。
精舍一時間十分靜穆,徐階在仔細看嚴嵩的青詞,嘉靖在仔細看徐階的青詞。
很快,兩人幾乎是同時看完了。
徐階望向了嘉靖,嘉靖卻將徐階的青詞往膝上一放,臉上無任何表情。
嚴嵩雖微低著頭,憑感覺卻把嘉靖把徐階的神態都籠罩在余光中。
呂芳有些緊張了。
嘉靖開口了:“朕先評評嚴閣老寫的青詞吧。三個字:好,好,好。徐閣老以為如何?”
徐階又站起了:“聖上是三個字的評語,臣只怕要說九個字了。”
嘉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