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整整身子,坐定,專心地看著姥姥,一副已準備好要聽講的樣子。
“好好好!我說,反正咱們回到了北京,你就會看到碧柔的。她是霍毅他娘那邊的遠親送來寄養的表侄女,從小就和霍楚、霍毅一塊兒讀書玩耍。這小女娃兒長得真是美,美得帶著邪氣;美得男人看了都要瞪直了雙眼、失掉了魂;美得讓我老太婆覺得這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她的美只能給一個人看,又不能給兩個分享,她也只能選一個。”
“霍毅愛碧柔嗎?”
“愛?我想有吧!”姥姥努力地回想模糊的記憶。
“這就是霍毅離開的原因嗎?”
“也是、也不是。霍毅本來就打算到外國去見識見識,更何況毅兒一直很尊敬他大哥,凡事都得要長幼有序嘛!不是嗎?唉!”姥姥喟然長嘆。
“長幼有序?那麼碧柔她到底喜歡誰?”
“誰都知道,她兩個都喜歡,老是這裡逗一逗、那裡挑一挑的,弄得他們兄弟倆又愛又恨,差點兒就反目。”姥姥一想到就不禁搖頭。
“有這麼嚴重?”
“霍毅坐船離開的那一天,就是他大哥成婚的日子,你說嚴不嚴重?”
悅悅沉默不語。她聽得越多,就好像對事實瞭解得越清楚。原來霍毅計劃帶著假扮的妻子回家,表面上是要應付他爹孃,實際上是想要用她來做障眼法,不但讓人忘記他和自己手足相爭的那段過往,還可以彼此避免尷尬難堪。
“好了!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毅兒這孩子我很清楚,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一旦他選定了你,就不會後悔。等你們一起回到了北京,見到碧柔,也好讓她死了心做霍家的大媳婦。悅悅,霍毅會是個好丈夫,你們會幸福的。”
悅悅聽到這些話,就像咬破了膽,滿口的苦汁。她很清楚,霍毅是選了她,但並不是因為愛她,而是為了替自己解圍。他早已經為自己留了後路,三個月後就可以全身而退。
幸福?幸福這東西是什麼?幸福,應該是有個遮風避雨的家,有個互相扶持的人,天長地久永遠在一起。而她?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虛假的身份,踏不到實地、夠不到天際。她早晚要走,她在這裡帶不走任何一顆關愛的心,就不要再惹塵埃了。
悅悅在霍老夫人的房裡逗留了大半天,宅邸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忙著打點行李,只有悅悅一個人沒有什麼好收拾的。
她若有所思地踏出了老夫人的房裡,沿著長廊毫無目標地漫步著,突然想到了那株獨長的桂花,加快了步伐,才要轉彎,冷不防竟和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
“悅悅!原來你在這裡,我終於找到你了!”原來是鈺銓。
“鈺銓,你找我有事?”悅悅心情正陷低潮,鈺銓的出現好像是久違的老友。
“沒事!沒事!只不過我剛知道你們明天就要走了,趕忙來看看你,看你……看你好不好?看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同要上北京?我、我是……我來……”每次在悅悅的身邊,鈺銓說話就是不由得會結巴。
“你來說再見的嗎?”
“不……不是,我是來叫你別去的。”
“鈺銓,這一件事你最清楚,你知道我必須要完成我和霍毅的約定,上北京是勢在必行的。”
“不!不是……你可以不必!霍毅這臭小子不應該隨便拿一個女孩子的名節來開玩笑。你們的約定,你可以不必守的。”鈺銓急得滿臉通紅。
“鈺銓!不要大聲嚷嚷,會被人聽見。”
“聽見就聽見,這樣你就可以不必和他們演戲了!”鈺銓還是收不住嗓門。
悅悅緊張地看看四周,焦急地說道:“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這事——是我心甘情願的,況且是我欠他的。”
鈺銓從身上揣出了沉甸甸的皮袋子,說道:“你看!這裡是一百兩銀子,你拿去還了霍毅贖身錢,這樣你就自由了,我會送你回家,你看如何?”鈺銓興沖沖地說著,後頭還想著,要到悅悅的家裡去提親。
悅悅笑著將一袋的銀子推了回去。
“那我不是又欠了你?欠來欠去的,我要到什麼時候才還得了?”
“悅悅,你……我……我不要你還的,這不必還的,你知道嗎?當你穿著那一件粉紅綠邊的小襖,從樓梯上走下時,就好像是從天上飄下來的花仙子一樣。第一次見你,是我有眼無珠,第二次再見到你,我的心就全系在你的身上……我就……我就——”鈺銓鼓起了勇氣,上前握住了悅悅冰冷的小手,恨不得將全身的血液全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