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趙文華認為羽毛已經豐滿,應該自己創一番局面了。於是秘密定下進行的步驟,第一步是上結至知,用重金訪求。買到一張藥酒的方子,如法炮製,獻於皇帝。他在奏章中說:這種酒叫“百花酒”,他的老師嚴嵩,年逾七十而精神矍鑠,就是服了百花酒所得的效驗。
在西苑修道乞長生的皇帝,很欣賞百花酒。想到嚴嵩因為飲此酒而老壽,想跟他印證經驗,便寫了一張手諭,說明緣由,附著趙文華的原奏,派個小太監去問嚴嵩。
嚴嵩大驚!根本不知什麼叫百花酒?從未服過,不明它的效用,如何回奏?
萬般天奈,唯有據實奏復,說是“臣生氣不近藥餌。犬馬之壽,誠不知何以然?”皇帝看答覆如此,也就丟開在一邊了。
嚴嵩卻是越想越自危。因為他深知皇帝的性情,小心眼特多,如果修道之餘,考查臣下,以為嚴嵩既有這樣延年益壽的好藥酒,不孝敬皇上而獨自享用,這算是哪一門子忠臣?如是一怒之下,隨便借個緣由,加以譴責,自己連怎麼得罪了皇帝都不知道,豈不可怕?
於此可見,趙文華故意撒這個謊,是有意陷害。忘恩負義,陰險卑鄙到如此,是可忍,孰不可忍?當時便派人將趙文華喚到內閣,要問個明白。
“趙文華!”嚴嵩連名帶姓地喊。
趙文華一聽這語氣,便知不妙:“普通”一聲跪下,結結巴巴地應聲:“文華在!”
“你獻了什麼東西給皇上?”
“沒有。”趙文華只有硬賴了。
“這是什麼?”嚴嵩將他的原奏,從袖中掏了出來,“你是什麼意思?我那裡服過什麼‘百花酒’?你瞎造謠言,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你還要腦袋不要?”
趙文華嚇得面如土色,連連磕頭認錯。嚴嵩不理,只管自己大罵,他的中氣很足,越罵越起勁,以致驚動了同在內閣的徐階、李本,說好說歹打圓場,才將嚴嵩的怒氣,稍稍壓了下去。
此時的趙文華已經氣不可抑,徐階動了惻隱之心,便勸嚴嵩:“相爺,叫他走吧!”
嚴嵩點點頭,轉臉向趙文華喝一聲:“滾!”
誰知趙文華卻還賴著不肯走,哀聲叫道:“乾爹——”
一語未終,為嚴嵩暴聲打斷,“誰是你乾爹?”他向值堂的小吏吩咐:“把他拉出去!以後不准他來。”
趙文華不敢再放賴,委委屈屈地出了內閣,狼狽而回。自知這一靠山靠不住,則群起而攻,將有家奇人亡之禍。彷徨終夜,決定走內線去求情。
於是,透過嚴世蕃的關係,見到了歐陽夫人,跪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痛悔乞憐。歐陽夫人終於也心軟了,答應替他設法轉圜。
嚴嵩是住在西苑的,一個月才回府一趟。到了那一天,照例舉行家宴,老夫婦倆並排上坐,由矮胖而瞎一隻眼睛的嚴世蕃領頭敬酒。照平時的情況,其次就該輪著趙文華上前,而這天自然不見蹤影了。
於是,歐陽夫人便故意問道:“今天闔家團聚,怎麼獨獨文華不來?”
“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嚴嵩罵道:“他怎麼敢來?”
“咦!”歐陽夫人又故作驚訝狀道:“你又罵了他?”
“豈止罵他,我要殺了他,這個畜生,梟獍不如!”
接著,便細道緣由,嚴世藩在旁心想,倒要看歐陽夫人如何解“老相公”的怒氣。
“老相公,”歐陽夫人道“何苦生這麼大的氣?老相公當年在鈐山善養浩然之氣,沒有想到你竟只是說說而已!”
“凡事看得破,獨獨這件事讓我忿氣難消。”
“文華不過一句話的錯,就被你罵得狗血噴頭,又不准他進府團聚。我看,”歐陽夫人停了又說道:“比這再大的氣,你也曾受過。”
這是指他受夏言的氣,嚴嵩當首輔的時候,架子很大。有一次嚴嵩設席宴請大臣,投遞請客的書啟,竟漏掉了夏言,嚴嵩發覺了,便在門外婆上紅氈條,派人催請,夏言見他至誠如此,等嚴嵩三請四催,直至上燈方到。入席不久即離座,原轎回府。不久趙文華聯絡錦衣衛陸柄攻倒夏言,趙文華功不可沒。
“那樣的氣,如今是否不記得了?”歐陽夫人言道。於是嚴嵩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了。
善觀丈夫氣色的歐陽夫人,隨即重重咳嗽一聲。這是一個暗號,趙文華早就賄賂了嚴府的下人,許他藏匿在廊下僻處,聽得歐陽夫人的招呼,隨即閃身出現,入廳便跪,一跪便哭。
“算了,老相公!”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