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引得老嫗看她一眼。
安逝笑笑,被老嫗提著的身子不安地動了動:“阿婆你貴姓啊?”
阿婆盯著城下情況,回道:“桂。”
“貴?貴字好哇,貴氣,貴妃,寶貴……嘖嘖,真是好姓!”
阿婆忍了忍:“是桂樹的桂。”
安逝楞一下:“哦,啊——也很不錯——”
“閉嘴。想被人發現是怎地?”
安逝扁扁嘴,只好跟著往下瞧。剛才自己吃驚的原因,是因為城下幾個騎馬叩門的人中,有一個是前幾日在廟中直盯著她看的那個年輕人,這些人面目不類漢人,此刻前來,難道是買通了守衛?更進一步想,現正值突厥與唐交戰之機,不會是想半夜引突厥入城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冒出一身冷汗,悄悄睇了一眼身邊的阿婆——她跟他們是一夥的?剛才她暗地放火燒糧倉,把羅藝引了過去,現在城樓上正好無主事之人——天!如來佛祖,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阿拉真主,耶穌基督,你們隨便出來一個顯顯靈吧!要是顯不了,小女子我在這邊大喊兩聲,不知會不會命喪當場?
沉重的城門吱呀著慢慢開啟,隨後是一陣士卒絞動繩索鋪放吊橋的嘎嘎聲,橋剛放穩,幾匹馬就快速出了城。
“關門!”安逝剛想喊,卻被這兩個字生生頂了回去。
中年校官和幾名異族人一起被留在了門外。
“你——”不但那幾名異族人、安逝,就連一直沉著臉的阿婆,臉上也現出驚訝之色。
“大爺,”中年校官朝兩撇鬍子一拱手:“身陷牢獄時得大爺鼎力相救得以活命,小人感激不盡。然,小人雖對羅總管有忿,卻畢竟是大唐子民,決不能做因公害私之事。大爺一路走好,小人不送了!”說罷,只見寒光倏然一閃,緊接一聲悶哼,校官的身體搖晃兩下,栽在門口。
安逝突然覺得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發不出聲,喘不上氣。
兩撇鬍子怒叫一聲:“羊巴羔子!臨時反悔,窩囊的東西!看我不把他家人全宰了!”
“俟斤,”他身後的年輕人出聲:“算了,回去後放了他家人。”
“可是——”兩撇鬍子放低聲音,擺出十分規矩的態度來。原來竟是這個年輕人,才是他們一夥真正的頭兒。
年輕人揚起馬鞭:“中原人有些東西,是我們無法理解的。走吧!”手一甩,一馬當先去了。
餘下幾人也趕緊追上。
晨風瑟瑟中,一具屍體漸漸變冷。
“好了,老身已將你帶出來,不要再跟著老身!”片刻後,桂婆婆與安逝一同出現在城牆外,桂婆婆放開安逝,冷麵道。
“知道。”安逝應一聲,風吹過來,打個哆嗦。
桂婆婆將烏杖在地上點了兩點,眨眼走得老遠。
安逝沒管她,往北城門的方向看一看,嘆一聲,只覺前路茫茫。
黃塵四起,馬上驚兔似的往旁邊閃,一支突厥騎兵過來,到底攔住了她。
頭人是個肥胖的漢子,頭結小辮,左衽袒露,見了她指指,然後和身旁眾人嘰哩咶啦說了一陣。
自在長安下了決心北上找薩滿巫師的時候起,考慮到帶個翻譯的不可能性,安逝就開始學起了突厥語,故而此刻尚能從那長串話中勉強聽出“唐人”“回去”等幾個詞。
難道是要把她抓回去?
碰了碰腰間的軟劍,看一眼周圍幾十個如狼似虎的突厥士卒,咽嚥唾沫——算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接著馬上就後悔了。
“識時務”的後果是,雙手被一根長長的繩子綁著拴在馬後,突厥兵在前面那叫撒丫子奔得一個歡兒,她拼死拼活的跟在後面跑生怕跑慢一步就被一路拖回去!
滿面黃沙精疲力竭的被人搡進一個帳內,趔趄一下,終於不支倒地,全身骨頭都叫疼,彷彿做一場噩夢。
費力的抬頭,發現不大的營內,周圍一圈都是人,而且,都是男人。
老的、少的、壯的、弱的……有些看著她,有些在打呼,有些神情呆楞。
她心裡一驚,咬牙撐了一把爬起來,慢慢將腿攏到胸前,雙臂環上,真想盡力縮得讓自己看不見。
看裝扮,都是漢人。也是跟她一樣,被抓來的吧。
一個突厥兵端了一鍋東西進來,用鐵勺敲了敲鍋沿,放下一堆木缽,走開了。
所有人餓虎撲食般搶上前。拿到碗的直接往鍋裡舀,舀到後趕緊找個角落蹲下來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