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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我不能勸小姐回頭。

沒有人能。

我有兩次,見到他絕望。

第一回,是在回山莊的路上。他叫我看著小姐曬太陽,自己需得騎馬走在最前面,防止有人偷襲。許些天來,小姐都是夜裡醒的,在大漠裡,他為了看到她醒時的情景,只有自己夜裡也不睡。白天又要管住處和行路安全,只有耗著,到了北方地界,我都能從他的神色間看出疲憊來。

就是那一次,小姐出了事。

我以為她死了。他從隊伍最前面趕過來時,我把小姐叫我轉達的話說與他聽。只有兩個字:來世。

他聽了,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俯下身來,想把小姐抱起來,一雙手只是抬著,不敢落在她身上,彷彿害怕將她碰碎。

——直到回山莊,他都是抱著小姐,雙眸血紅。

我怕他只是徒勞抱著一具屍體。

第二次他絕望,是在臘月裡,小姐與他過招之後。

我眼見著小姐出事,他將她在人群裡搶出來,抱著她回房,三公子他們跟了來,統統被關在外面,我隔著窗望見他踉踉蹌蹌的,進房之後把小姐放在床榻上,又像犯了什麼錯似的,猛地把她抱起來,反覆了好幾次,他終於鬆開手,聲音嘶啞,瘋狂般大聲喊她的名字。

喊了無數遍,求了無數遍,說他愛她,求她睜眼。

道最後他聲音嘶啞,將她的頭按在自己心口上,喃喃地說:“死吧,你死吧。顧青衣,別管我了。”

那樣絕望而沉痛,以至於放任。

興許每個人都有命中劫數。

他在死人堆裡活下來,進了戰門,習得武功,成了蓋世高手,地位無比尊崇。可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唯一在乎的,得不到。

說能說清,他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三公子踹開房門,我們跟進去的時候,是他同顧小姐躺在床榻上。她的身上蓋著棉被,他沒有。她的神色安詳,他也是。

她微微蜷著身子,他的一隻手環著她。

像是就這樣結束一切。他們歷盡艱難,終於像夫妻般同床共枕,再不被拆散。

四公子沒管小姐,卻去診他的脈。

只在他手腕上搭了瞬間,四公子就如同被燙到似的,猛地鬆開他,站起身來,回頭對外面慌張喊:“來人——來人!”

我見他臉上蒼白,慌張的全無平日從容。

天下最負威名的神醫,戰門蘇止,居然對著外面喊:“叫郎中!叫郎中救二哥!”

什麼法子都沒有用。

因為四公子下密令,叫我們準備主上的後事。

他要去了。

小姐卻安然無恙醒來。

我去照料,見她無妨,我也就放心。正出了房門一會兒,就見三公子踉踉蹌蹌進了小姐房間。

他與主上情同手足,現今小姐荒唐,鬧出這種事來,他雖知道小姐是為了報顧主上之仇,心裡卻痛苦。

多半會罵小姐兩句。

我沒上心,就離開了。

我們幾個在山莊多年的婢女開始暗中準備他的後事,卻忽然聽到訊息。

古話說,禍不單行。

姬家為首的江湖門派合力攻擊戰門分壇,出了這樣的大事,依照慣例,需得主上親自帶領高手平定這場亂子。

既然是姬家鬧出的事,那斷然是同小姐有些關聯。

現在主上命懸一線,出戰是不可能的了。

只有讓三公子代替他。

三公子火速帶人趕去,很快就有了結果。

全軍覆沒。

三公子重傷回到戰門。

江湖傳言,眾多門派要借主上和聞之行均重傷的機會,合力攻打戰門。

山莊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正擔心著,忽然有了訊息說,四公子似乎找到什麼法子就主上,但需得用奇毒,只有一成把握。

我去房子伺候,見四公子手裡捻著一抹藥草,反覆沉吟。他見我進了房,道:“你伺候二哥多少年了?”

我低了低頭:“回四少爺,時日久遠,奴婢忘了。”

他又沉默下來。

許久之後,他又問:“依你看,二哥能活下來嗎?”

我詫異抬眼,見四公子眸光明亮,他是認真問我心思。

我望見床榻上躺著的主上,面容安寧,一如平日小憩。

我道:“他還不知小姐如何,斷然不能就此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