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真正找上門來一日,必定是謀定而後動,那時候就真麻煩了。
在大明總甲就是里長的俗稱,里長可以攤派徭役,還有一定司法權。
林淺淺道:“爺爺說了,其他的都不怕謝家,咱們家在村裡也是有根有底的,若是不行,明刀明槍的幹上就是,只是擔心,他買通胥吏,派為難的雜泛差役給咱們家。”
大明開國貫穿始終的役法只有兩種,正役和雜役。正役也稱裡甲正役,其中包括辦納稅糧,編戶之役,裡甲三辦。而雜役,也稱雜泛徭役,就是民間出丁給官府服役。雜泛徭役有力差,銀差之分,銀差就是使錢,讓官府僱役,力差則是,應役戶親身充役。
百姓們最怕的就是力差,這點體系內的林高著深知其中厲害,比如急遞鋪的鋪丁就屬於力差。以往有個鋪丁得罪了林高著。然後林高著就時常差遣這鋪丁拿著一封無關緊要的公函在兩個急遞鋪裡,每日練習二十里以上的折返跑!
現代人很難想象里正在鄉里有多大的權力,僅僅攤派徭役這一項,足夠叫一戶百姓傾家蕩產。
林延潮也知里正的厲害,但還是安慰淺淺道:“這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瞎吹大話,”林淺淺嗔道,但頓了頓又說:“不過這一次你病好後,與以往彷彿換了個人?”
林延潮笑著道:“沒錯,淺淺,我已不是原來的我了。”
“你說什麼?”
“我說被千年老鬼上身,眼下是害咱們全家,先害了大娘,下面一個個輪下來,最後輪到你。你怕不怕?”
“不怕!”林淺淺嘻嘻笑著道。
林延潮笑了笑:“淺淺,我身子已是好了,明日準備去社學了。”
“那是當然,到了社學裡,潮哥你要勤,不可拉下功課。”林淺淺雖是笑著,但林延潮從她眼底看出一點憂色。
林延潮猜到林淺淺在擔心什麼道:“淺淺,你不需為束脩節儀的事發愁,我向先生求一求,讓他緩一下就是。”
林淺淺搖搖頭道:“潮哥你只管讀書,錢的事,你別發愁。”
第二天,林延潮整理包裹,將文房四寶收拾好。林淺淺這時已是端了一碗線麵湯進來,上面赫然還有兩個大鴨蛋。
“來,來,吃了太平面和太平蛋。”
面是線面,又細又長,本地人就算家裡再窮,但線面一定要有,家人出行,客人來家裡做客,都要煮一碗太平面給他們吃。
至於面上的鴨蛋,稱為太平蛋,只能用鴨蛋,雞蛋都不行。在保留古代漢語的閩話裡,將蛋叫做卵。鴨蛋就叫鴨卵,諧音壓亂,壓亂也就是天下太平。鴨卵又和壓浪諧音,船上人家出海打漁也吃太平蛋。
這蛋和麵裡面都是林淺淺對自己的心意。
林延潮心底的波動,面上卻是平靜。他吹開面湯上的蔥花,用筷子將面挑起,將線面吸進嘴裡。
林淺淺看著林延潮吃麵,拿出一包錢對林延潮道:“這裡有兩百文錢,一百文是端午節的節儀,你和先生說束脩,等咱們過了中秋一定還給他。還有一百文你自個留著用,買點吃的用的,以便不時之需,但不要大手大腳亂花哦。”
林淺淺認認真真地叮囑著,手裡將這包錢抓得緊緊的,一副生怕林延潮亂花錢的樣子。林延潮知道這裡面的錢,都是林淺淺從雞鳴到天黑編草蓆,一文一文的換來的。
“淺淺,我用不了這麼多。你留一點在自己身上,別苦了自己。”
林延潮這麼說,林淺淺眉頭就皺起來了。她氣鼓鼓地道:“潮哥,你以後再這麼說,我就不理你了。我辛苦攢錢,還不是為了你能出人頭地,我可不想我將來的相公是個沒出息的人。”
“你若是不中秀才,你就別想進我家這個門,哼!”
“好,好。我答應你。”
“不行,你不可以敷衍我。”
“好,我不敷衍。”
見林延潮再三保證,林淺淺臉上才露出笑靨。
這時林延潮抬起頭,滿是嚴肅地道:“不過我答應你這件事,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林淺淺眨著眼睛問道。
林延潮抬起碗來,將碗裡的面還剩一半和一顆鴨蛋都擱進林淺淺的碗裡道:“答應我都吃完了。”
林淺淺看著碗裡的面和蛋愣住了。
“吃啊,愣著做什麼?”
林淺淺溫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拿起筷子夾起鴨蛋,張開櫻桃般的小嘴,淺淺地咬了一口。林淺淺抬起頭看見林